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55节
花了近一小时的时间,将那袍子的衣摆袖子改短之后,接下来熨烫袍子的活便交给了祝韧青。
纪轻舟在自己的工作计划上划掉一项,拿着茶杯喝了两口咖啡,稍作休息一阵,正要起身开始新的工作,这时,已完成了发型改造的金宝儿从门口走了进来。
“纪老板,我这个头发盘得还可以吧?”金宝儿靠在门旁,刻意将侧面对着纪轻舟,摸了摸耳朵上方的那朵红玫瑰问。
“相当可以,葛老板的手艺果然精湛出色。”纪轻舟放下杯子,诚恳评价道。
老实说,他方才抬头瞧见她的新造型时,也是微微一愣。
不由得于心里感叹,果然,除服装外,最能改变人形象的还是发型。
葛老板不愧是极少数他能认可的托尼老师,给金宝儿做的这个头发比起后世那些专业发型师来也不遑多让。
不仅从侧面还原了画稿上那种精心打造的慵懒之感,正面瞧着也相当漂亮。
金宝儿原本是全部梳光的刘海,现在则做了四六侧分,长发分为两股,从头顶交叉盘绕,再于后脑勺位置盘绕固定。
因其头发一直打着辫子,散开后便带着一些自然的波浪卷度,盘在脑袋上更为的蓬松圆润。
而为了打造那股一觉睡醒没梳头的浪漫随性之感,又刻意从盘好的头发中抽出数缕,长长短短地垂落肩头。
最后于左耳侧边夹上一朵艳丽的玫瑰,如此一个完美符合画稿的发型便完成了。
换了新发型的金宝儿,本就鲜明深刻的长相顿然变得更为昳丽突出了,再配上这气势张扬俏丽的连衣裙,可以说是毫无缺憾。
此刻的她,倘若换上一双英式高跟鞋,再戴个墨镜,那和女明星出街也没多大区别了。
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妆容下手过重,但这无关紧要,本来镜头就吃妆,更何况是此时的照相机。
那黑白的照片能把人的五官拍清晰就不错了,注重的主要还是一个氛围感。
金宝儿显然对自己此刻的造型也相当之满意,随后便从随身携带的钱袋里,数了三块五角放在缝纫机桌台上,说道:“也就在您这做的这套衣服,我这般爽快地付钱。”
“行,你的赞美我收到了。”纪轻舟微笑了下,收下那几枚银圆,放进了抽屉。
“我得去照相了,”金宝儿抚了抚自己鬓角的头发,自顾自道,“这还是我第一回照相呢,有些紧张。”
她深吸了口气,对纪轻舟轻松笑道:“下回见就是在报纸上了,您若买了沪报,还请行行好,给我投上一票。”
说罢,便挥了挥手朝门口走去。
“等等,衣服不要了?”纪轻舟将她原本穿来的裙子用竹麻纸和麻绳包了起来,方便提着走。
外衣则未包裹,直接递给她道:“披在身上挡挡风。”
虽说这连衣裙的袖子和裙摆都不短,但他考虑到金宝儿是第一次穿洋装出门,可能会在意路人目光,也许会需要披个外套遮挡一下手臂。
“谢谢。”金宝儿将衣服披在肩上,又抬手拢了拢头发,抿起唇微笑说:“待我以后发达了,便介绍那些有钱人来你这做衣服,不过,纪老板若不想惹风流债,还是别对我们这种人太热心了。”
说完,她转身踏出了门槛,脚步轻快地朝马路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巷口。
就递个衣服也算热心?
这姑娘平时遇见的都是什么人啊……
纪轻舟心里暗忖,转身见祝韧青一边熨着衣袍,一边扭头瞧着自己的方向,就提醒道:“别看了,专心干活,把客人衣服烧糊了我可不会替你赔偿。”
“对不起先生!”祝韧青忙反应过来,提起了熨斗检查。
幸好粗布料子的衣袍够结实,未留下烫痕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着他翻过衣袍,边熨烫,边有些心不在焉地询问:“先生,您以后还会再招模特吗?”
纪轻舟从箱子里搬出一匹新坯布来,闻言随口回道:“有需要的话肯定会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奥。”祝韧青点了点头,垂下眼睑看着手里的熨斗,心情略有些失落。
·
结束金宝儿的连衣裙订单后,纪轻舟紧接着便将沈南绮的礼服摆上了日程。
考虑到这是件宴会礼服,需要给客人留足首次穿着的惊喜感,在人来人往的裁缝店里制作难免会有泄露风险,纪轻舟便只是在店里进行了制版和裁剪工作,衣服的缝制熨烫则放在家里进行。
如此,需要给沈南绮试穿的时候也更为方便。
于是接下来数日,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解公馆忙活礼服制作,偶尔去店里一趟,解决堆积的琐碎工作。
日子在无间断的忙碌中飞逝,眨眼就过去了两周。
六月伊始,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
午后的日光灼烈,沿着浓荫夹道的马路一路而行,蝉鸣声阵阵袭人。
纪轻舟刚去福州路上的一家有名的帽庄按沈南绮的头围定制了一顶圆顶草帽,回到店里便见穿着件朴素棉布长衫的骆明煊正霸占着他的座位,大剌剌地坐在竹靠椅上。
一边用帽子扇着风,一边没话找话地和祝韧青强行聊天。
“唷,骆少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纪轻舟跨进门打招呼道,目光扫了眼桌台,问:“还是说,我要的料子染好了?”
“诶你可总算回来了,我都等半小时了。”骆明煊一见到他,马上眉开眼笑起来,随即朝桌面抬了抬下巴,“喏,顺纡乔其,你那个颜色紫不紫灰不灰的,仔细看还有点泛蓝,染坊那几位老师傅试色都试了不下十回,本来想给你个成本价的,这情况必须得加三元,十五块一匹。”
“不愧是泰明祥,效率真高,十五就十五吧,待我验验布。”
纪轻舟一点没还价,毕竟给陆雪盈的那件礼服他能挣不少,成本高昂些也是应该的。
走到桌前,解开包裹着布匹的丝绸,里面便是鸢尾花裙的主面料。
灰紫色的顺纡乔其表面布满了均匀细致的褶皱,轻薄的纱料叠在一起,透着种朦胧温柔的时尚感。
他快速地展开那轻薄丝绸仔细检查了下其有无瑕疵损伤、染色不均等情况,确定其质量过关,颜色也没问题后,便爽快地掏钱付了账。
骆明煊收了钱却未离开,照旧占着他的座椅道:“我跟你说一痛事,我们的印花厂事业,遭遇了巨大的阻碍,或许要就此崩塌了。”
纪轻舟拍了拍的手臂,示意他去一旁的矮凳上就坐,继而语气平静问:“出了什么事?这么夸张?”
骆明煊被他伸手一赶,就很是自觉地起身,坐到了门边的小板凳上。
旋即一面扇风,一面语气沉重道:“我这段时日每天在外面跑跑颠颠,跑了不下五家的洋行,鞋底都快磨平了,英法德日美各国商人也都给我集齐了,就是没有一家肯卖我们机器。
“好不容易有个英籍犹太商人愿意出售二手的印花机,结果报价那叫一个贵得离谱,我爹批给我买两台的资金,在他那最多只能买一台,而且还不是那种全自动化的,说是什么半自动的平网印花机,实则同我们手工的筛网印花差不了多少。
“我之前还打听过,那些洋人印花厂不是有什么滚筒印花机吗,听闻那机器特别适合大批量生产,我想要的是那种,可人家又不卖。诶呀,我着实是没辙了……”
骆明煊说罢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仰起头几口饮尽。
随后又坐回凳子上,长长叹了口气,看向纪轻舟道:“我约了那贝尔洋行的华买办后天见面,想再与他谈谈印花机的价格,但我着实不擅长与人讲价,你既是开店做老板的,肯定比我会谈生意,后天你陪我一道去吧。”
纪轻舟闻言皱了皱眉,他对此也不太擅长。
他只是个搞创作的设计师啊,在现代的工作主打的就是一个埋头苦干,哪来商业谈判的经验!
他要是会谈生意,当初就不会找了这么多家绸缎庄,连几份图纸都推销不出去了。
照理说,骆明煊如此的能说会道,理应是个谈商业的好手,哪知和自己半斤八两!
这下可好,两个人生意都谈得稀巴烂,也不知当初怎么就一拍即合地开始创业了,真可谓是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
纪轻舟想到这,对上骆明煊眼含期盼的目光,扯动嘴角无奈摇了摇头。
骆明煊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罢休道:“那我们就这样放弃了?不行,我不同意,轻舟兄,你那么聪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点子吗?”
“特别的点子?我想想。”纪轻舟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道:“我包里有把枪,要不明日你把他约到小巷子里,我扮成劫匪抢劫他,然后关键时刻,你跳出来帮他挡枪,我尽量不打中你要害,有这份恩情在,他应该会给你个优惠价。”
“?”骆明煊越听眉毛扬得越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难得的,竟也有他这嘴接不了的话。
两人四目相对着,谁都没有开口。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后,骆明煊说:“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什么?”纪轻舟眨了眨眼:“你的沉默震耳欲聋?”
骆明煊竟也领悟到了他的意思,给他竖了竖大拇指,无奈笑道:“这也太离谱了,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纪轻舟咋舌道:“我就直说吧,你想搞那些旁门左道的没用,不如请个能谈商业的来,你朋友那么多,总有几个专业对口的人才吧?”
“谈商业的朋友,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要不问问我大哥?”
骆明煊搔了搔鼻子,皱眉道:“可这是我第一次自主创业,真不想麻烦家人。”
“你这业都要创不成了,还要什么面子,直接把你哥叫上,就这么定了。”
“那……那好吧,”骆明煊勉为其难地答应,旋即又抬高嗓音,“但是轻舟兄,你后天得跟我一块儿去,在我哥面前,给我撑撑场面。”
“什么时间?上午我得陪解元针灸。”
“下午,不对,准确说是吃夜饭,就西藏路上的一品香,吃大菜。”
“行吧,到时候你开车来解公馆接我。”纪轻舟应道。
事实上,他对谈生意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不过考虑到以后总有独立的时候,不能一直靠着解家的人脉发展事业,便还是决定去见见世面,能学到一招是一招。
第42章 纯外貌主义者
隔日下午, 骆明煊开着他那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来到解公馆,接上纪轻舟去了那家名为一品香的大饭店。
尽管名字听着像是中餐厅,实则是个专做西菜的大饭店, 内外装潢堪称豪华,有客房,有舞厅,也有对外营业的餐厅和包厢。
依骆明煊的意思, 约人在这吃饭,可谓是相当礼待了。
他们到时,骆明煊的长兄已提前一步在订好的包间内等候。
包间在二楼, 临窗, 光线十分明亮,透过洁白的法式格子窗,可看见马路上的车来人往。
由侍者带领着推门进去时, 他哥正坐在桌子靠窗一侧的沙发椅上翻菜单。
骆明煊的哥哥名叫骆清英, 听名字似是个形象清俊文雅之人, 而纪轻舟见着他人却觉有些破灭。
对方和骆明煊在眼睛、嘴巴上有些相似,但明显要比骆明煊年长许多, 且个头不高,身材偏胖, 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 瞧着就像个处事圆滑的生意人。
“纪先生之名我已从吾弟口中听了不下八百回了,今日总算见到了本人, 真是仪表堂堂啊!”
骆清英边打招呼请纪轻舟落座, 边客套道,“能把这皮猴变得像个人样可不容易,多谢先生对小煊的关照。”
“既然是朋友, 理应互相关照的。”
纪轻舟微笑回了一句,考虑到自己只是顺带过来长见识的,并非这场子的主力军,就和骆明煊一起坐到了侧边的长沙发凳上,将骆清英对面的主座留给那位洋行买办。
又过了十几分钟,贝尔洋行的华买办荣经理姗姗来迟。
对方梳着锃光发亮的油头,尽管大热天的,也穿着整套的西服,到来时已然闷得面红耳赤,一进包厢便拿出手帕来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