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177节
“可他不是说不还价吗?”
“他说归说,也还是有商量余地的嘛。”
纪轻舟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但要他讲价又有些嫌麻烦:“其实这租金也还成吧,我那时装店的租金一年便要千元了。”
“这怎好相比?你那可是在英租界最繁华的地方,那路上每日要经过多少钱包鼓鼓的名流显贵?这边呢,客流虽多,消费却非一个层次的,不过我们图的也就是他人多,容易打出名声来,不是吗?”
纪轻舟思忖着,点了点头。
这回毕竟是开分店,当初他便同骆明煊讲好,分店这块两人投资,他负责供货和提供销售指导,骆明煊负责招人培训和管理经营。
既然是两个人的生意,便不能全由着他性子来,能节省自然要节省一些。
想到这,他就朝对方道:“那你讲讲价?”
骆明煊冲他挑眉扯了扯嘴角,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继而一转过身来,就耷拉着眉眼摆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朝房东叹了口气道:
“郭老爷,您这一租五年的,可真叫我们为难。如今这世道,您也知道,对吧?万一这店还没开两年,就出个什么事,那岂不是血本无归?
“但您这商铺我们是很中意的,我们两兄弟也是诚心想要好好做生意,您看这房租能否再便宜些?”
郭老爷见他们到角落里叽叽咕咕的,就猜到他们要还价,听他这么说也丝毫不觉意外。
考虑一阵,勉强道:“诶,这样吧,我早年与你们骆家做过几年的生意,同你爹也算是老相识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就给你优惠些,十五块半,不可再降了。”
骆明煊一听便展露了笑颜:“诶呀,郭老爷真是大气,太照顾小辈了,今日起您便是我叔了!”
便宜半块钱,五年加起来也就是便宜了三十元,相当于减了两月的房租,到底还是优惠了不少的。
“那郭叔,咱们这就签合同?”骆明煊笑容满面地说着,又一派得意地朝纪轻舟扬了下眉角。
这小子,可算被他装到了……
纪轻舟失笑地微微摇了摇头,深觉自己确实不大适合谈生意,换成是他,方才房东一报价,他就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了。
“签吧签吧。”郭老爷显然也不想再为这几块钱多费时间,手杖点了点地板,冲身后的账房先生道:“拿纸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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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完合同后,便要支付房租。
纪轻舟的钱多数都在银行里,骆明煊便道先由他支付这房租,他在附近的钱庄便可取到钱,只是这大数量的金额,今日去支取了,要明日才能拿到。
不过他本就是要在南京待上一阵子的,即便此次过来,未租下房子,也打算再熟悉熟悉市场,看看别的铺子。
而此番既然租下了,他便依照计划,预备着等前一任店主收拾搬走,就尽快开始装修布置开新店了。
至于纪轻舟,却没有办法在南京多停留,此次能抽出三天时间来这一趟已经是极限。
于是当天签完合同,吃过午饭后,三人一道在附近逛了逛,约莫下午两点,他便带着祝韧青提着行李,坐上了市内小火车,前往位于下关的法公馆。
第147章 会面
法公馆说是高档饭店, 建筑外观倒无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座中西混搭式的砖木结构建筑,不过其内部倒是装潢得十分漂亮气派。
纪轻舟二人订的虽只是普通单间, 依旧布置得分外华丽雅致。
烟熏色的橡木墙板布满全屋,接近于落地式的拱形窗前悬挂着绚丽繁复的大提花窗帘。
房间的中央靠墙摆放着一张四柱大床,香槟色的床幔用绸带固定于四个角落,轻盈地垂落在地毯上。
纪轻舟昨日在那带着些湿漉梅雨气息的旅馆内未怎休息好, 故此时一走进房间,看见那宽阔的双人大床与蓬松柔软的床具,便油然泛起了困意。
不过他对这宾馆房间最满意的还是浴室内的陶瓷浴缸。
连续奔波两日, 又是在这炎热的盛夏, 尽管他没闻见自己身上有什么汗味,心理上却觉得衣服都要腌入汗渍了。
于是一入住房间,放下行李, 他便先放上热水, 往里添加了几滴随身携带的月桂精油,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时,窗外天色已有些薄暗, 夏日残阳斜映在墙面上,落下一片暗红日影。
他从行李箱拿出了干净衣物, 脱下浴袍, 不紧不慢地换上。
在出发之前,他便有考虑要来这饭店住上一宿, 因此特意挑选了搭配的衣服, 拿了件深红车厘子色的真丝衬衣,配了一条版型宽松的黑色西裤。
衬衣原本是秋季新款中淘汰的一款样衣,纪轻舟那日临时睡在工作室, 没有准备第二天的衣服,就直接从新品样衣中拿了一件穿,之后这衣服就顺其自然地进了他的衣橱。
换完衣服,他回到香味蒸腾的浴室,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照了照。
刚洗完的头发还未完全擦干,黑色的发丝带着些微的卷度凌乱潮湿地垂在额前,在眉眼上覆上淡淡的阴影。
纪轻舟抬手理了理头发,也不准备再用毛巾擦拭。
眼下这气温出去转两圈,头发就干了,怎么也不可能着凉。
稍微抓了个随性慵懒的发型后,他打开装着洗漱用品的抽绳袋中,从中拿出了一枚缠绕有黑色细丝带的酒红色山茶花胸针,将其佩戴在了衬衣胸前。
调整了下丝带垂落的角度,似觉得沉闷,又抬手解开了领口的两粒纽扣。
质地柔软的两用式领口立即向两边翻垂下来,露出白皙的锁骨肌肤。
纪轻舟低头整理了下袖口,顺带看了眼腕表时间,见缓慢转动的分针渐渐指向六点整,便转身离开浴室,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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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暮色四合,饭店餐厅的窗子上映着浅粉色的暮霭。
头一回来到这般豪华的饭厅,祝韧青双臂交叠地放在餐桌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当眼角余光瞥见再度从桌旁路过的侍者时,他不由得向对面座椅上,悠然翻阅着报纸的纪轻舟提出疑问道:“先生,不先点餐吗?”
“等会儿,等个人。”纪轻舟不紧不慢地回了句。
“谁啊?”祝韧青刚这么问着,这时就见不远处的饭厅入口出现一个熟悉的男人。
对方同他目光对上的瞬间,便展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阔步流星地走到桌旁,一拍纪轻舟的肩膀,热忱道:
“纪先生,收到你来南京的消息,我便立即取消归沪行程,特地在此多留了一晚,能在这见上面可不容易啊。”
纪轻舟听见声响立刻放下了报纸,扬眉问道:“张导原本是打算今天就回去的?”
“是啊,我都在南京待了大半个月了,该办的事也办完了。”
“那早知就回上海碰面了,我明天也是要回去的。”
“没事,这他乡逢故友,毕竟感受不同嘛!”张景优咧着唇笑道。
看了看一旁的祝韧青,提议:“小祝也来了,那我们必须喝一杯。这餐厅旁的酒排间,你可有去坐过?里边不仅有高水平的西洋乐队演奏,还有相当多品种的洋酒,气氛甚为惬意。”
纪轻舟方才的确有听见乐声传来,还以为是餐厅的留声机在播放,原来是隔壁的酒吧音乐。
他不由升起一丝兴趣,道:“我今日才住进来的,还没去呢。”
“那你来了此地务必得去感受一番,走吧,便由我请客,带你去喝。”张景优拍了拍二人的后背,用着不容置喙的热情领着两个年轻人朝隔壁的酒排间走去。
跟随这张景优的脚步,走过一段短小的走廊,再穿过一道对开的木门,便来到了这饭店的酒排间。
说是酒廊,实际更像是一个布置豪华的交谊厅。
天花板悬吊的水晶灯折射出迷幻的光影,在那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朦胧的倒影。
小厅一侧排列着整面墙的洋酒,另一侧设立了一个小舞台,衣着整齐的几位乐师正现场演奏着舒缓悠扬的管弦乐。
吧台与舞台的中间,错中有序地摆放着一些桌椅,饭店的住客们三两围坐桌旁,乘着闲暇时光品着酒,听着音乐,闲聊事务。
纪轻舟三人挑选了靠近墙边的一处相对静谧的位置落座。
黑漆的圆桌上,酒瓶状的玻璃花瓶里搁着两支红丝绒制作的假玫瑰花。
张景优询问了他们二人的需求,听纪轻舟回答说听从他的推荐后,便招手让侍者开了一瓶红葡萄酒。
随着红宝石般的酒水被倾倒入杯中,馥郁的酒香飘逸出来,光是闻见味道,就已有些微醺。
“酒量如何?若是不太行,便给你少倒些。”张景优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询问道。
纪轻舟摇了摇头:“我倒还好,小祝怕是不太能喝,给他少来点吧,尝个味就行。”
祝韧青没有反驳,接过张景优递给他的杯子道了声谢。
接着左右瞧了二人一眼,见他先生拿起酒杯抬头抿了一口,就有样学样地端着酒杯,仰头喝了口那如同稀释的血液般深红的酒液。
旋即,他便被这奇怪的味道惹得蹙起了眉头。
纪轻舟瞥见他的反应,扬唇轻笑了一声,望着对面人问道:“张导不是说这两月,趁着电影在其他城市上映,要办个戏服展览吗?怎么这时候来了南京取景?”
“戏服展览也并非什么麻烦事,交由手下人去准备便可,待过两日回了上海,我再稍事指导一番,报上做个宣传广告,定又能吸引一众影迷去影院消费一番。”
张景优喝着酒悠然回复,“这已然上映的电影是尘埃已定了,眼下么,我还是更为关心我的下一部影片。既然今日都同你碰面了,我便厚着脸皮一提,倘若那投资预算足够,届时几位主角的戏服还是得劳烦先生你多操心。”
“那你最好提前几个月同我说,否则怕是很难抽出时间来。”
“不着急,目前剧本都还未开始分幕,我估摸着少说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开拍。”
张景优掐算着时间,呵呵笑道,“待到剧本定下,我一定赶忙给你送去。诶,您如今也是个大忙人了,不过做生意嘛,还是忙点好,就跟我们拍电影一样,有片子拍才是好事嘛……”
纪轻舟一派慵倦地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语,手里拿着酒杯,如同喝茶般地时而品上一口。
张景优说着说着,望着对面的人影渐渐没了声响。
对面朦胧的灯光里,青年脸上半漾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既不高兴也不厌烦,眼神中透着股心不在焉的空寂感。
这极具氛围感的画面令他不由生出感慨,摇头叹道:“可惜你不愿演电影,否则你的形象可太适合我正筹备的新影片了。”
“哦?”纪轻舟稍感兴趣地挑了下眉:“这次又是个什么片子?”
“这回的片子简单,乃是一贵族男子娶了位温柔娴静的美夫人,却又在外招惹了一位娇艳任性老板娘的故事。”
“奥……”纪轻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瞟了眼桌上的玫瑰花道:“红玫瑰与白玫瑰。”
“诶,此比喻甚好,正为红白玫瑰是也!”张景优忽然很是激动地点头,“不若便将我那电影改为《红白玫瑰》得了,远比宁兄所起那文绉绉的《金陵锁》之名吸引眼球,哈哈……”
张导约莫也有些微醺,一点琐事也令他朗声大笑起来,接着就举起杯子道:“来,为这新片名,干杯。”
纪轻舟被他这随意改名的不靠谱态度逗得轻笑了几声,拿着酒杯同他碰了碰杯,微眯着眼仰头喝了一口。
祝韧青自喝了第一口酒后,就没再尝试了。
眼下注意到纪轻舟眼眸里透出的迷蒙之意,稍有些忧心地开口:“先生,您是不是……”有点醉了。
话未说完,他看到纪轻舟忽然放下了杯子,眼神稍显清明地望向了酒排间入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