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慈默猛然想到,自己刚才喝下的药……不会有问题吧?
  难道他们要逼问自己,给他喝的是吐真剂?
  不对,好像没有那种东西……
  慈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因为他低着头牧修远并没有看到,便接着说:“小乖你放心,我们以后都不会再那么叫你了。”
  慈默的心脏咚咚直跳,正在紧张地思考,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只觉得峰回路转,被茫然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缓缓抬起头,不明白牧修远的意思。
  自己这到底是暴露了还是没暴露啊?
  牧修远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尽最大努力让他显得较为亲切。
  “我和白叔他们商量过了,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能要求你接受你根本不记得的事情……小乖,你想让我们怎么叫你?”
  慈默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他想大声喊出来,说我根本不是你弟弟,你在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侵入你的生活和家庭。
  但最后,他只是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抿了抿唇:“我……我记不清了,只能想起以前好像有人叫我默默。”
  牧修远立刻接受了这个称呼,觉得这两个字好像天生就是为小乖准备的,和他一拍即合。
  他重复了一遍:“默默。”
  慈默在他口中听到自己的真实名字,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底升起。
  他觉得,自己似乎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卸下了一层伪装。
  在这一瞬间,他变得更真实,更敏感,也更容易受伤了。
  因为那层伪装,也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
  第18章 我骗了你
  其实当时慈默本想说出自己的全名,但又怕真的引火烧身,便只告诉了他们他的小名。
  说是小名,其实也只是个寻常的称呼而已,除了郑阿姨几乎没人这么叫他。
  他很少出门,接触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关系最近的就是冯川,但这人从不会这么叫他。
  冯川有时喊他的大名,有时喊他“那个谁”,有时只有一个“喂”。
  说来真奇怪,冯川虽然记性一般,但这么多年过去不可能会想不起他的名字,却仍然总是刻意闹别扭一样用不熟的称谓叫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对了,每次冯川这么喊完之后,都会给他拿点什么出来,有时是一袋食物,有时是一些没有用但稀奇古怪拿着好玩的小东西。
  慈默还记得当冯川从身后拿出一个金属头盔的时候自己愣神的样子。
  那时他看着冯川把头盔咚的一声扔在他摇摇欲坠的小桌板上,差点把他为数不多的家具压塌。
  他不解道:“谢谢你,可是……我要这东西干什么呢?”
  冯川随意地往他椅子上一坐,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垃圾场捡的,你不要就扔了吧。”
  慈默虽然缺钱,但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捡垃圾的人,便想着这东西留着也是无用,当即抱起来要去外面扔掉。
  还挺沉,像个西瓜,是九成新的,经常收集手办的人应该会喜欢。
  冯川却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目圆睁:“你还真敢扔?!”
  慈默对他突然气得噼里啪啦已经习以为常,觉得这才是冯川的常态,表情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
  冯川看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恼怒了:“老子花了一百星币才弄来的,你居然敢扔掉?”
  慈默抱着头盔站在原地:“你不是说是从垃圾场捡的吗?”
  谎言被拆穿,冯川也不在意,自然而然地找补:“我是从垃圾场捡的,当时有个流浪汉跟我抢,我一怒之下把他揍了,赔了一百星币。”
  这样就说得通了,慈默点点头:“我就说呢,谁会傻到用一百星币买这种没用的东西。”
  冯川:……
  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头盔是他在星网上淘的二手的,说是“刀锋”的同款周边,他是看慈默最近没精打采才忍痛割爱买来了,结果东西送出去,慈默竟然一点也不知感激,还这般羞辱他。
  慈默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话骂在了冯川身上,他抱着价值一百星币的头盔,好奇地端详了一下。
  “诶,这旁边印着两个小字!”
  冯川略微回神,心想这蠢兔子终于要发现。
  一想到慈默一会儿感激涕零的开心样子,他就暗暗得意起来。
  慈默借着光源看清楚了:“这些的是——力峰?这是什么意思?”
  冯川微微翘起的嘴角瞬间凝固。
  他冲上前把头盔抢了回来,再三确认,发现那真的是长得像“刀锋”的“力峰”,旁边的标志也是镜像的。
  他只感觉晴天霹雳,一百星币居然买了个二手的山寨冒牌货。
  慈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冯川像一阵龙卷风一样提着头盔冲下了楼。
  扔个垃圾这么着急吗?
  他来到窗边,看到楼下的冯川用力将头盔扔了出去,还差点砸到一只飞鸟。
  隔的太远听不清冯川在说什么,慈默看着他骂街般的肢体动作,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像在看一出哑剧。
  过了一会,冯川注意到了这儿的视线,骂声传了上来:“看什么看,你这样的蠢人也配笑话我?”
  哑剧变成了有声剧,慈默并不想参演,便自顾自关上了窗子。
  第二天,他在街上又遇见了冯川,正想上前打招呼,冯川却目不斜视地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好像他是个透明人一样。
  慈默看出了他对自己不满,但不知道他在不满些什么。
  可能是赔了钱心里不开心,就把气撒到了他身上吧。
  慈默想跟上去安慰几句,说一百星币其实没有多少,省吃俭用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了,却被一个流浪汉拦住了去路。
  流浪汉抓着他的胳膊,把乞讨的碗伸到了他面前不让他走。
  他连连摇头说自己没钱,但对方却仍不肯放过他,甚至还想去扒他的手表。
  这时,一声咳嗽声传来,慈默抬头一看,发现是冯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来了。
  但他并没有面对自己,只是侧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个谁,还不快跟上。”
  慈默作为beta闻不到信息素,自然不会知道冯川这时虽然外表漫不经心,但侵略性的火药味儿直直地铺散开来。
  不止一个人说过冯川就像一把武器,动不动就走火,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同为alpha的流浪汉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天知道他只是想要点钱,可不想把命搭进去,如果他提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乖巧beta有个领地意识十足的alpha男友,他可绝对不会把人当作狩猎对象。
  慈默对自己浑身都像被标记一般染上了火药味茫然不知,他只是很高兴冯川来替他解围。
  他想,你帮了我我就应该答谢你,无论你能不能记起我的姓名。
  就这般,他被冯川语焉不详地喊了很久,久到他都有些不适应自己的名字了。
  而这种状态,现在却全然被打破了。
  自从慈默透漏自己的小名之后,他发现这群人恨不得一天叫他八百回,好像他的名字是什么用来断句的标点符号一样。
  “默默,房间的配色合不合你的心意,要不要重新粉刷一下?”
  “默默,我又让人按你的尺寸定制了两箱新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默默,今天天气不错,出去挑辆车怎么样?不想去也没关系,可以选几个款式直接送到家里……”
  “默默……”
  “默默……”
  如果偶尔喊人的时候带上一次名字自然是正常的,但慈默发现他们几乎每句话都要喊他一遍,这就有些过火了。
  他忽然想起牧修远好像误会自己因为是因为不想回到过去才不喜欢被叫作“白风眠”的。
  所以,他们……是在照顾自己的感受吗?
  这可能吗,就为了让他在这儿住的更舒服,更像自己?
  慈默确实觉得他越来越接近从前的自己了,有时他在照镜子时会陷入瞬间的恍惚,觉得这就是他的身体,白风眠和慈默是同一个人。
  这种念头把他吓了一跳,连连将镜子挪开。
  他想,他绝不能迷失其中,不能总是重复说同一个谎话,会让人信以为真。
  那天晚上,他把屋里的镜子全都盖了起来,牧修远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自己看见镜子容易做噩梦。
  说完后,慈默有些内疚地想,我好像说谎说得越来越熟练了。
  当他第二天发现客厅里白毅很喜欢的落地镜也跟着不见了的时候,这种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想说我骗了你们,我没有做噩梦,我是怕看见自己的脸,怕自己一点一点变得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
  但在餐桌上,侃侃而谈的白毅却主动把这件事一笔带过:“我前两天听人说落地镜放客厅风水不好,容易招灾,我就让人处理了……别说我迷信啊,这都是有说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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