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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他又在拈酸吃醋 第93节

  “皇兄可是已经见过父皇了?他如今怎样?”林蕴霏实在没兴趣与他多聊,转移话锋道。
  “父皇还是没醒,柳院使及太医正在重新商榷治疗的法子,”林彦煞有介事地感叹,“父皇此次病来如山倒,真是叫人揪心。”
  林蕴霏不欲搭理他那虚伪至极的装腔,道:“我去瞧瞧。”
  “嘉和,你又非大夫,进去亦是枉然旁观。”林彦用横出的胳膊拦住了她。
  林蕴霏避无可避地对上他深邃的乌眸,问:“皇兄这是何意?”
  “我有一些话想同你讲,劳驾你移步。”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耳熟,”林蕴霏淡淡地开口,“我以为我在云州时便将话说得很明白。”
  林彦半眯起一只眼:“皇妹怕是误会了,我没有将旧话重提的习惯。”
  “今日我想与你谈的事,与国师谢呈有关,”他将尾音拖得很长,像是有着万千钩子,“这下皇妹总该有兴趣听我细说了吧。”
  林蕴霏确实咬上了他的钩,随林彦走至僻静之处。
  望着对方透着一股洋洋得意的背影,林蕴霏懊恼地咬着牙关。
  再怎么说,谢呈也算是她的盟友,她不该对与他相关的事置之不理。
  林蕴霏这般说服自己。
  但转瞬她就自暴自弃地想,也罢,哪里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其实就是放不下谢呈。
  滞后地反应过来林彦还在将自己往小径引,林蕴霏警觉地停步:“就在这儿说吧。”
  瞥见她犹似豹子般机敏的明眸,林彦深感好笑地摊手,以示清白:“嘉和,你不必紧张,我既选择与你在宫中谈及此事,便已将满满诚意摆到你面前。”
  林蕴霏直直地望进他的笑眼,言简意赅地说:“皇兄不若开门见山。”
  “嘉和,别着急啊。”林彦仿佛是一位孜孜不倦教诲小妹的兄长,这副姿态能够骗得过他人,却只会叫林蕴霏觉得毛骨悚然。
  林蕴霏不语,转身欲走,用行动告诉林彦自己的不耐。
  纵使他手中掌握着她感兴趣的消息,并不代表她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皇妹作为谢呈的身边人,”不出意料,林彦语气稍急地说,“是否知晓谢呈的真实身份?”
  回眸沉默地看着他,林蕴霏等他继续往下说。
  与镇定面容截然不同的是,她在听见林彦意味深长的问话后,心跳如擂鼓。
  林彦紧盯着她的神情,道出话时心中升起莫名的畅快:“我瞧皇妹应当是不知情吧……”
  即便林彦没有明说,可林蕴霏听出了他的嘲讽,嘲讽她与谢呈看似情深,实则连互相坦诚都做不到。
  被实打实地戳到了痛处,林蕴霏的呼吸一窒。
  林蕴霏自以为能消化这份伤痛,不想林彦的一句话霍然将她心口的伤疤撕扯开,极端的痛意衬得她这段时日的若无其事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更为要命的是,她尚未听全谢呈所谓的真实身份。
  直觉告诉林蕴霏,林彦接下来的话会颠覆她的认知。
  “大昭国师谢呈,深得帝王信任,受万民景仰,”林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谁又能想到这样冰雪高洁的人物竟会是前朝余孤?”
  第105章 她寻根问底得到的,竟是这般残忍的真相。
  这下林蕴霏再没能控制住面色, 脸上罕见地出现一道裂纹。
  谢呈是前朝遗孤?这话就如惊雷一般,直砸得林蕴霏神思慌乱不已。
  怎么会呢?她先是下意识去否定,而后又将谢呈往日的言行一一回想。
  对方周身清贵的气质, 对方举手投足间的礼仪,对方背后那诡谲而强大的势力, 一切谜题都有了归处。
  假使事实如林彦所言,谢呈前世乃至于今生的野心便有迹可循。
  作为前朝遗孤的他, 将林彦与她视作傀儡,借力上青云。
  所以他从一开始费心做局, 就是为了夺回祖辈的江山?
  所以他挂在嘴边的情爱风月, 不过是哄骗她与他一路?
  自始至终,无有真情, 只是算计。
  理智与情感在往复拉扯, 林蕴霏的额头为此鼓起青筋。
  林彦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迷茫的样子, 并不催促她回神。
  “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个消息的?”林蕴霏再三克制住自己发散的胡思, 冷硬地问,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在林彦出声前, 林蕴霏在心底默默祈祷他搬不出说辞。
  事与愿违,又或者本就是骗己的妄想,林彦毫不客气地拆穿道:“其实皇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便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林蕴霏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她抬目看着他,唇角绽开一点颓然又锋利的笑:“皇兄心有七窍, 于你而言,凭空捏造出一些话来唬人不是件难事。”
  “皇妹真真是对我有太多的误解, ”林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你知晓李沉吧,户部郎中李沉?”
  林蕴霏看着他,眼睛漆黑,里头的情绪隐而不发。
  林彦于是在这种堪称执拗的凝视中败下阵来,继续将话说完整:“他来寻我吐真言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人。”
  “谁叫谢呈寒了他一颗忠臣心,是以他弃暗投明,告诉我谢呈是前朝末位皇帝唯一的血脉。”
  林彦眉眼促狭,似是感叹,又像是嘲弄:“假使前朝未曾覆灭,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当上储君,坐拥锦绣江山,何需殚精竭虑地筹谋。”
  “可惜了,如今的王土早就冠以林姓。而他这位改名换姓的前朝皇孙,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林彦道。
  “这些年来前朝余孽以他为马首,分布在北境,譬如云州、幽州。”
  “说起云州,”林彦似笑非笑地看向林蕴霏,道,“你我在云州可被谢呈他们耍得团团转。”
  “李沉正是云州太守徐直的学生,而徐直亦知晓谢呈的真实身份,这才对他多加照拂,甚至助你瞒着我上却步山。”
  林彦不紧不慢地将事实挑明:“当时我以为徐直是加入了林怀祺阵营,后来才明白他心之所向是谢呈这位旧主后裔。”
  “嘉和啊嘉和,谢呈他从未与你讲过这些吧,”他像是有些可怜她,“枉你将芳心许他,可他呢?让你被蒙在鼓里,傻傻地为他所用。”
  听见他说出徐直,林蕴霏其实便已信了七八分 。
  怪道谢呈被百姓推出去求雨时,徐直的反应会那般大;怪道徐直愿意将州兵分出来配合他的计划。
  “前朝的皇室不是早就被剿灭了吗,那李沉可有确切的证据?皇兄莫不是被他的诳语诓骗了去?”但林蕴霏需要更加明确清晰的解释,她心存侥幸。
  思及李沉的点到为止,林彦眸中闪过几分狠厉。
  对方对最后的答案守口如瓶,以此作为与他相商的底牌。
  他却转头碰上刨根问底的林蕴霏,实在是叫林彦感到不爽。
  然而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林彦转动眼珠,即时想出应对之策:“彼时谢呈尚在其母腹中,随双亲一路逃亡,期间又有前朝旧部前赴后继地帮忙遮掩形迹。”
  “明成八年,有人发现云以继与其妻在幽州现身,幽州太守于是派人将二人就地格杀,”林彦顿了顿,说,“这是广为人知的消息。”
  “而鲜有人知的是,谢呈被一队旧部护送逃走。那些人最终全部死在途中,最后仅留谢呈辗转至京城。他有意昏倒在外出布施的庆平大师面前,被其带回临丰塔,摇身一变成为前任国师的关门弟子。”
  “至于旁的更深层的秘密,恕本宫不能告知你,”林彦将眉一挑,“嘉和,我的诚意够足了吧。”
  谢呈曾对她说过,他幼年就失去双亲,又被寄养的邻曲抛弃,不得已流落至皇城。
  如今看来,这个说法半真半假。
  林彦的声音与谢呈的声音交织在耳畔回响,让林蕴霏脑中轰鸣,再听不见其余声响。
  无尽恩怨,浮出尘嚣。她寻根问底得到的,竟是这般残忍的真相。
  她的父亲为稳固皇位,摧毁了谢呈的一家。
  而遭遇不幸的谢呈怀揣着仇恨与野心,在临丰塔内蛰伏多年,为的是一朝东山再起。
  她与他之间的尘缘与纠葛,早在相遇前的遥远年岁里埋下了伏笔。
  究竟是谁先亏欠谁更多,哪里能够理得清呢?或许这一世伊始,她就不该主动招惹谢呈。
  林蕴霏很轻地眨了下眼,此刻她尤其庆幸,那夜自己没有为谢呈的示弱而心软。
  “皇兄同我说了这么一通话,又是想让我做什么呢?”谢呈固然不可信,前世置她于死地的林彦更是阴狠狡诈之辈。
  “好意提醒,抑或是挑拨离间?”林蕴霏不自觉地掐着手掌,十指连心,心如刀绞,“皇兄的居心也不见得多光明。”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迅速地调整好状态,林彦一时被呛得失语。
  “如今父皇突发不治疾病,正值动荡之际,”他终于讲明来意,“纵使你我有嫌隙,但我们都是大昭皇室子女,应该一致对外。谢呈意在林氏江山,不得不防。”
  “皇兄恐怕找错了人,”林蕴霏平静道,“江山易主与否,岂会被我一人的选择左右?”
  “再者说,谢呈的真实身份该由父皇来裁定。无论是皇兄,还是我,都不该越俎代庖。”
  没等林彦再度劝说,林蕴霏决绝地转身走开。
  *
  恍若行尸走肉,林蕴霏回到清晏殿,照看文惠帝。
  临走时,她旁敲侧击地对贾得全说:“这几日烦请公公盯牢父皇的膳食。”
  酉时她打道回府稍作休整换了身常服。
  酉时三刻,林蕴霏去岳彩楼赴与江瑾淞的约。
  也不知天上宫阙里的神仙是否能知晓人间的风云,这几日暑热遽然消散了不少,属于秋日的丝丝冷意会在某个瞬间侵袭人们。
  多事之秋,不外如是。
  譬如说小童推门时,掀起的风使得林蕴霏面前的纱布扬起一角,露出她精致的下颌。
  寒风迷人眼,林蕴霏心中并没有她面上那样平静。
  江瑾淞在她对面坐下,透过若隐若现的轻纱与她对视。她那双平素明亮灿灿的眸子仿佛被浩渺烟雾笼罩,暮雨泠泠。
  “殿下今日……像是心情不佳。”他颇为笃定地说。
  林蕴霏下意识颤动睫梢,暴露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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