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已经当不成裴令鸢了,如今的她,只能当逆臣谢琼卿身边的医师裴瑛。
  向曦冷笑着跟她顶了起来,“怎么,换了个名字,就当事不是自己做的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裴瑛痛苦的闭上眼睛,向曦得意的乘胜追击,“你那个好师妹郭芳仪如今就在太医院,你猜她若是知道了你为了试药害死十条人命,她会怎么看你呢?”
  裴瑛怒极,反手抄起茶杯摔得粉碎,她瞪着向曦,咬着牙说,“够了!我把东西给你就是了!”
  向曦这才不再继续戳她痛处,笑吟吟的收了药,唤来管事太监客气道:“送客罢。”
  裴瑛面无表情的跟着太监往乾清宫走,路过太医院时挣遇见一个年轻太医将手搭在一个漂亮太监腰上,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她一眼看见裴瑛,霎时羞红了脸,飞快的将手收了回来,她欢喜的笑了起来。
  “师姐师姐!师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裴瑛冷着脸,一言不发,漠然的与她擦肩而过。
  郭芳仪伸出的手落在半空中,她落寞的看着裴瑛匆忙的背影,默默的看着她冰冷的背影消失在宫道上。
  陈阿郎在一旁好奇的问她:“那是谁?”
  郭芳仪默默摇了摇头,看师姐这个样子,想来也没有去救向晚,她愧疚的看向陈阿郎,努力的转移话题。
  “前些天在宫外找到家很好吃的糕点铺子,你喜欢吃什么,我改天给你买进来。”
  陈阿郎欢喜的说了许多小点心,郭芳仪尽数记在了心里。
  ……
  谢瑶卿为裴瑛准备了许多谢礼,大多是些宫中密藏的中医典籍和在民间失传已久的药方。
  裴瑛动容的翻阅着泛黄的书卷,感激的看着谢瑶卿,“陛下真的愿意把这些送给草民吗?”
  谢瑶卿颔首道:“这些东西太医院都有备份,朕觉得与其让它们搁在书架上落灰,不如送给你,只有在你手中,它们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裴瑛嘴唇微微动了动,她趁着坤宁宫管事太监扭头的刹那,飞快的在谢瑶卿耳边轻声说,“陛下应当当心香炉里的香料。”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和,枕边人。”
  第23章
  向晚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了,金乌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向火红的天边,向晚看着周围朴素的陈设,很是迷茫了一会,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如今他已经不是冷宫的庶人向晚,而是一个自由自在人了。
  他下意识的找寻着裴瑛的身影,裴瑛又倒出几粒药丸子喂给他,一边看着他缓慢的吞咽,一边蹙眉问他:“你真的想和我回锡州吗?”
  向晚惶恐的抬起头,星辰一样的双眸中缓缓浮起一层水光,“恩人可是不愿?”
  裴瑛皱着眉,纠结道:“倒不是不愿,只是觉得也许过上一段时间,你的事也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向晚悲戚的笑了一声,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哀婉道:“是我的事,还是这孩子娘亲的是呢?裴医师,我已经等了她许久了,一个月,两个月,她从未现身过,那以后的日子,她也不必来了。”
  他揉了揉眼角,红着眼,有些赌气的补充,“难道离了她,我还不活了吗?”
  裴瑛试着为孩子那个从未现身说项,“也许她公事繁忙,一时忘了,也许她是个很好的人呢?”
  向晚低垂眉眼,沉默了一会,片刻后他小声说:“她自然是个很好的人,可她的好,从未给过我。”
  裴瑛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她立在窗边,掸了掸衣裳上的灰尘,偏头忘向天边如潮起潮涌一般的火红云霞。
  她想,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日后被谢瑶卿抓住估计也是个车裂凌迟的下场,她也没那个好心,帮有情人终成眷属。
  何况此时向曦还在宫中,贵为贵君,盛宠一时,向晚离京城还是越远越好。
  而且……若此时不走,恐怕过不几天郭芳仪就要找上门来了,她是师母最小女儿,自己蹭许诺过会永远站在她身后保护她,可自己却食言了。
  在改名裴瑛的那一刻,她便永远无颜再面对她了。
  于是裴瑛有条不紊的制定起计划,“我看过你的身体了,托孩子她娘的福,你肚子里这枚结契果很管用,你再歇个两天咱们就能出发了。”
  向晚抿了抿嘴,什么叫“托孩子她娘的福”?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厄运,恐怕就是遇见谢瑶卿了,从那以后,他日日夜夜的等待她,思念她,为她欢笑,为她哭泣,却从未换回她的片刻回眸。
  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不管那个薄情人的死活了,他要万事由心,快快乐乐的复活余生。
  最多……带上这个无辜的孩儿一起。
  向晚的脸默默的红了,他忍不住猜测起来,这个孩子,会像谢瑶卿多些呢,还是会像自己多些呢?
  最好不要像谢瑶卿,疯疯癫癫的不像好人,可是……谢瑶卿确实十分好看,不如就脸像谢瑶卿些,性格像自己些吧。
  裴瑛看着他羞红的双颊,便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她若无其事的盘腿坐在矮几边,举起自己的茶碗与向晚的药碗碰杯。
  “往日暗沉不可追,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再对她心存幻想了。”
  毕竟谢瑶卿看向曦的眼神,还是温柔眷恋得很呢。
  裴瑛暗暗笑了起来,原来天命所归,也会有如此愚钝的时候吗?
  向晚这才从美好的幻想中惊醒,她感激的看向裴瑛,柔声道:“多些恩人提醒。”
  裴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翻窗没入夜色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向晚吃了药,只觉得昏昏沉沉,便又倚着枕头,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
  “陛下,可要点上安眠的沉香?”
  谢瑶卿揉着眉头,抬眼看了那个拘谨的内侍一眼,有裴瑛留下来的药方,她的头疾已经缓解许多,但夜间仍然难以入睡,仍需依赖汤药和香粉。
  只是……谢瑶卿仔细品味着裴瑛最后偷偷留下的忠告,心中惊疑不定,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留下这种模棱两可的警示?
  是她故弄玄虚?还是……别有深意?
  内侍又低声问了一遍,谢瑶卿摆了摆手,“去吧。”
  须臾后她叫住内侍,“最近点的,都是什么香?”
  内侍取来一只匣子,在谢瑶卿面前打开,馥郁芳香纷纷扬扬的溢了出来。
  “是向曦贵君自己调制的香,说是安神助眠最有用了。”
  谢瑶卿默不作声的捻着颗粒状的香粉,放在鼻尖轻嗅。
  “陛下……小心您的枕边人。”
  裴瑛的话如惊雷一般响彻耳边,她确实去过向曦宫中,她是知道了什么吗?谢瑶卿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宋寒衣,“唤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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