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谢瑶卿纠结起来,“谢琼卿尚在锡州,日后若有兵戈,他留在这里,朕实在担心。”
  裴瑛忽然逼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江南富庶,不仅有上万户人口,还有向晚亲人朋友,如何兵不血刃的收回锡州,收回江南诸郡,而不让向晚为了亲友流泪,陛下,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在你收回江南之前,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拼尽全力,定会保向晚周全。”
  谢瑶卿换上审视的目光,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她寻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来,不怒自威的看着裴瑛。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裴瑛,等待她先开口。
  半晌后,裴瑛艰难道:“我的来历,陛下想必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吧?”
  谢瑶卿抿了口茶,轻声一笑,“你和太医院的郭芳仪师出同门,你是她亲娘嫡传的学生,听说你们二人曾经很是亲厚,你师娘死前还将初出茅庐的郭芳仪托付给你,后来郭芳仪进了太医院,你们二人先时还多有书信往来,后来到不知怎么,竟是疏远了。”
  她施施然看向裴瑛,“想来,是因为你投到谢琼卿门下,为她做事的缘故,是吗?”
  裴瑛面露痛苦,难堪的为自己辩解。
  “我并非投到谢琼卿门下...”
  谢瑶卿轻声接上,“而是你曾因进山采药误了时辰,导致你夫郎,也就是你师娘的幼子难产血崩而亡,自那以后你便茶饭不思,一心一意研究起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误打误撞之下,竟参破了叫人死而复生的关窍,只是苦于无人敢做你的试药人,直到谢琼卿府上的人找到了你,说能为你找到自愿试药的死囚,可你后来才知道,那些人并非自愿的死囚,只是谢琼卿的政敌罢了。”
  裴瑛无奈的看着她,“陛下,你既然都知道,何苦要再来揭我的伤疤呢?”
  谢瑶卿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看着她,气势却未减分毫。
  “你想要的,朕都能给你,可你能给朕什么呢?”
  裴瑛迎着她灼热逼人的眼神看了回去,话语因为激愤起伏着,“我想要的,你岂能知道?!”
  谢瑶卿轻笑一声,“太医院的院判明年告老,只要你愿意,朕可以让你用裴令鸢的身份接替她的职务,裴瑛做下的事,犯下的错,朕可以帮你一笔勾销,打扫得清清楚楚,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裴瑛义愤的反驳道:“裴瑛犯下的罪过,如何一笔勾销?!”
  谢瑶卿贴在她的耳侧,轻声说:“裴瑛犯的罪,裴令渊一样可以赎,你在太医院,能救无数人。”
  她像引诱凡人的恶魔一样继续向她剖出色泽鲜美的诱饵,“难道你不想再见一见你牵挂至今的小师妹吗?”
  裴瑛缓缓眨了眨眼,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看向谢瑶卿,“我可以在谢琼卿身边,为你打听消息,为你做事。”
  谢瑶卿压低了声音,“忠诚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
  她看向裴瑛,目光灼灼,“裴瑛,朕要你绝对的忠诚。”
  “朕要你发誓,在朕收回锡州城前,你要拼上性命,护住向晚周全。”
  裴瑛轻声笑起来,“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护住向晚的。”
  向晚急促的呼吸声在门外响起,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裴大夫,她出什么事了吗?”
  裴瑛看她一眼,小声许诺,“我恨谢琼卿入骨,终有一日,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忠诚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内室,向晚见谢瑶卿换上一身干净衣衫,脸色却是苍白青紫,他终究是忍不住,握住谢瑶卿的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检查着她的身体。
  谢瑶卿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宇,轻声宽慰他:“朕无事,不过是一路从西北赶来,有些疲倦了。”
  她想握紧向晚的手,可向晚却像狡猾的小兽一样,刹那间便把手收了回去,而且低下头,不再言语。
  于是谢瑶卿温柔的看着他,用轻柔的声音缓缓的问他,“你身子如何?孕中本就容易体虚,你又因为朕受了诸多苦楚,是朕对不住你,你若缺了什么,尽管向田文静说,朕立刻便给你送过来。”
  她在示弱,向晚十分敏锐的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软弱。
  他的话也忍不住柔软了几分,只是仍然憋着一口气,“没有你的东西,也死不了。”
  谢瑶卿将食指轻轻放在他柔软的嘴唇上,缓缓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轻易的把生死挂在嘴边,朕情愿自己去死,也不愿见你死第二次了。”
  她低下头,想去贴向晚的额头,向晚扭身侧头躲开了,谢瑶卿并不气馁,只从怀中取出一枚仪鸾司的腰牌放到他的手中。
  “朕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朕,朕不奢望你的原谅,朕只希望你不要恨朕。”她看着向晚的眼睛,“好吗?”
  向晚的指尖紧紧捏着那个冰冷的黄金腰牌,那上面刻着重若千钧的四个字——“如朕亲临”。
  他无言的点了点头。
  谢瑶卿取过一段红绳,穿过腰牌上首,亲手将这枚巴掌大的腰牌戴到了向晚的脖子上,她蹲下来,仔细的为向晚整理着衣衫,她试探着拍了拍向晚的肩膀,这回向晚没有再躲,只是用沉默回应着她。
  谢瑶卿继续道:“朕知道朕不来你反而活得更自在,那朕便不再来你跟前招人嫌了,只是锡州城内终究危险,裴瑛固然医术高超,恐怕有时也会分身乏术,不如你先住到田文静那去,既能与田如意作伴,朕也看着安心。”
  向晚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诧异的问:“你不带我走?”
  谢瑶卿笑了笑,最后为他整理好衣袖,拍了拍他的发顶,“在你原谅朕之前,朕不会强迫你的。”
  “这块腰牌你拿着,若遇到难处,拿给田文静看,天下所有仪鸾卫皆可听你调配。”
  她又凑到向晚耳边,小声补充,“包括朕。”
  向晚怔怔的望着谢瑶卿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深处,裴瑛将一碗安神的药放到他跟前,苦笑着问:“她低个头,你就心疼了?”
  向晚飞快的否认着,“自然不是,只是觉得...比起从前,她竟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强调着,“但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裴瑛倒是没所谓,只是在心底苦笑,此时谢瑶卿温柔,一会定然有人要倒霉了。
  .....
  谢瑶卿扬起马鞭,如雷霆一般冲了出去,宋寒衣夹紧马腹,勉强跟在她的身后,谢瑶卿面寒如霜,眼底尽是郁色。
  “守义军行到何处了?”
  宋寒衣迎着呼啸而过的风,大声禀报,“昨日来信,已过秦岭,明日便能到象山城,那是离锡州叛军最近的地方了。”
  谢瑶卿忽的一勒缰绳,直将马嘴嘞出一道血痕,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几乎要与地面垂直,谢瑶卿面色如常,不动如山的骑在马背上。
  远处那坐苍翠绵延的山就是秦岭,它横贯东西,层峦叠嶂,乃是一道天然的天险。
  在秦岭西南,有一座通州府,知府赵芳瑞与谢琼卿曾有姻亲,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公然支持谢琼卿自立为王的人,她举起反旗后,虐杀了本地无数忠心不二的仕人官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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