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向晚自然应下:“有陛下这句话臣侍就安心多了。”
  向晚成为凤君后大事上有谢瑶卿大包大揽,从来不用他费心,琐碎的小事也有下面的内官们为他代劳,算账有内务府,月例发放还是有内务府,后宫里又只有他一人,既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有叫人心烦意乱的拈酸吃醋,向晚只用负责从谢瑶卿的私库里把她的宝贝拿出来赏人就是了,还能落得个宽和待下,出手阔绰的好名声。
  向晚现在悠闲得很,只用哄好谢明珠,剩下的时间就是和陈阿郎在宫中园林闲逛,陈阿郎被裴瑛医好了隐疾,如今天天和郭芳仪腻在一起,连体人一样不愿分开,向晚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去寻陈阿郎无所事事的闲逛。
  如今谢瑶卿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向晚自然是斗志昂扬,发誓一定要将这事做好,不让谢瑶卿失望,他太过投入,以至于冷落了谢瑶卿,让谢瑶卿开始后悔将这件事交给他。
  好在谢瑶卿没有失落多久。
  裴瑛的医术比肩华佗,又有向晚尽心竭力的配合,无论需要多少人手,无论需要多么金贵的药材,向晚通通大手一挥,批条子从谢瑶卿私库里出。
  二人通力配合,总算是在第一场大雪落下前将此事收了尾,取出结契果的男囚们,除了几个先天体弱多病的没有撑下来,余下的在太医和内官们贴心的照料下也好得差不多,虽然伤口在雨雪天气总是隐隐作痛,身子也不如以往强健,但和即将到来的,光明万丈的新生活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叶知秋也顺利的活了下来,在向晚的举荐下进入唐国公府成为了一名塾师。
  他经验老道,技艺高超,经逢大难,身上棱角也被磨平不少,变得平和谦逊,宋寒衣见他可靠,索性给他提了月钱,在离唐国公府不远的地方给他找了间宽敞的院子,仪鸾司把总以下,谁家有男孩需要教养,通通都可以送到叶知秋那去,也算是变相给仪鸾司的下属们增加一项好处。
  柳云每天将小柔送到叶知秋处,二人都遇人不淑,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唐国公府无事时柳云便喜欢做些点心送到叶知秋这来,一来可以送给那些学生帮小柔和他们打好关系,二来可以借机与叶知秋闲谈,了解取结契果的事。
  叶知秋如今三十上下,面若银盆,眉如细柳,一双杏眼里总有化不开的忧愁,他吃了一块柳云送来的绿豆糕,脸上总算是浮出一抹笑意。
  “柳郎君的手艺当真是一日好过一日了,这样好吃的点心,恐怕是心意斋都做不出来。”
  柳云这小半年事事顺畅,唐国公府里没有拿乔为难他的人,宋寒衣待他也宽容和善,没有以前的那些烦心事,柳云脸上愁容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的光泽。
  他笑着摆摆手:“哪里有你夸的这么好,不过是府里的大人喜欢吃,做的多了些,熟能生巧罢了。”
  如今柳云不仅要负责宋寒衣日常的饮食,连宋寒衣平日的点心零食都要包揽下来,也不知他那双手被施了什么法术,竟惹得宋寒衣再也吃不下别的厨子做的东西了。
  老管家曾经关切的问过,宋寒衣是皱着眉头回答的。
  “你瞧瞧别的厨子,菜要雕花,叶子要修剪,肉就更不必说了,搅碎了打成泥还要捏成奇形怪状的样子,做出来的东西像雕塑像古董唯独不像吃的菜,我在仪鸾司忙一天回来看见这种东西,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管家就不吱声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京中哪家权贵不是这般仔细,只有宋寒衣与众不同罢了。
  柳云在厨房里干了小半个月,就摸清了宋寒衣的口味——她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越家常越有烟火气她就越喜欢。
  叶知秋自然知道柳云口中的“大人”是谁,他也知道柳云最近在苦恼什么,于是打趣道:“我听说那位大人素日里阎王一样,却愿意给你熟能生巧的机会,可见在她心里,你也是不同的。”
  柳云被他笑的有点脸红,却没有着急否认。
  叶知秋所言不差,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出宋寒衣待他,与对待其他人的不同了。
  宋寒衣查案时心细如发,生活里却并不体贴,不相干的人就是死在她眼前,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对自己时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热心。
  热时送冰鉴,冷时送大氅,虽然这些东西他并不需要,但也是宋寒衣难得的一份心意,柳云也就欢欢喜喜的收下了。有时柳云去伺候晚膳,宋寒衣还会借故遣退其他仆从,只留下他一个人,或是问问小柔的功课,或是问问厨房的趣事,说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谈,直到月上中天时才不依不舍的放柳云回去。
  柳云隐约猜到了宋寒衣的心思,只是心中忧虑重重,既怕是自己痴心妄想自作多情,又怕宋寒衣是动了真心思。
  叶知秋有些不解:“她若动了真心思岂不正好,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柳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总怕耽误了她,她今年虚岁不过二十一,我比她大了五岁,容貌平平,家世更是不堪,还去过那种地方讨生活,更是带着一个孩子,我怎么敢与她相配呢?”
  叶知秋笑着宽慰他:“咱们何苦这么看低自己呢?她府里那么多厨子她却独独喜欢吃你做的东西,还喜欢留你下来闲谈,这不正说明宋大人离不开你吗?”
  柳云脸上还是没什么笑模样,忧心忡忡的叹气:“可是这些东西...哪个男人不能做呢?”
  叶知秋打断他:“人人都能做,可他就喜欢吃你的,这就是你的不同之处呀。”
  柳云终于像是被他说服了,紧紧颦蹙着秀眉舒展开来,叶知秋乘胜追击道:“何况咱们哪里论得上配或不配呢?难道你竟希望去做她正头的夫郎吗?那可是多少世家少爷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柳云急忙摇头,矢口否认:“我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哪里会痴心妄想这些,她能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不把我们父子二人撵出去我就感恩戴德了。”
  叶知秋继续宽慰他:“这不就是了,咱们既然不指望当正经的郎君,最要紧的自然是拢住妻主的心,好有个容身之所呀。”
  柳云心中不是不动摇,只是还有一个疑影,让他更加忧愁。
  “唉...话是这样,可是我连她的结契果都无法服下,拿什么拢住她的心呢?”
  再体贴温柔的女人,对一个男人再好,总得收到点回报才行呀!
  叶知秋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下腹,那里有一道长而丑陋的伤疤,血红又狰狞,放在以往,他会因为这样的疤痕难过、恐惧,甚至是羞愧,但现在,他无比感激这一道伤疤,这对他来说,不啻于是一次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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