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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裴瑛不可否认,他确实怀着私心,不想交妹妹交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她。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动她。
  可是,就算他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就算他位极人臣,却发觉,各种危机却接二连三地走来。
  第29章 明绘大梦(一)【大修】
  屋外又起了风雪, 呜呜地吹得正唤,想必又是一夜天寒地冻,若是今夜下得不停, 想必定是要积上三寸尚不止。
  屋内燎炉熏笼生得正旺,火星不息闪烁着, 带来令人舒适的温暖,厚重的素青色帷幔自帐顶倾泻下来,拢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温暖的空间,舒软的衾被像是云一样围拢住了熟睡的少女。
  她呼吸原本轻得足以被火苗声盖过,可是突然间却又急促起来,但很快便又平复了。
  裴明绘算得裴瑛今日休沐, 便欢欢喜喜地亦如寻常时日来找裴瑛。
  裴明绘自长廊处拾阶而下, 甫一下来便被猛烈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遂抬起手中的绢面小扇作了棚子遮了遮阳光。
  蝉声聒噪,听得她心烦意乱。
  她走过热气蒸腾的白石砖小路,一路张望, 却未见有一人前来, 往日裴瑛虽然休沐, 可是政事繁忙却是不能真正得空休息的,故随时休沐之时来往官吏书吏也是络绎不绝,裴府前的车马也是一辆方走一辆又来。
  她走过立在莲池旁两只亭亭独立的白鹤,两只白鹤又尖又细的嘴巴就转了过来, 黑漆漆的小眼珠便锁准了她,扑闪着翅膀就想飞过来,裴明绘听见翅膀扑棱之声赶忙上了三级小阶, 迈过门槛便进了裴瑛正屋。
  晴光正好,阳光透过半开的雕花棂窗, 带着屋外梨花枝的花影一并照亮半面屋子。
  一半被稍微有些炽热地阳光照得透亮,半空中的蜉蝣清晰可见,仅仅站在里面,她都微微感到燥意。而另一半则隐在黑暗里,虽然点了几盏铜灯,用处却终是不大。长案床帷竹简四围,一切都灰蒙蒙得像是落了一层灰尘一样。
  她自寻了裴瑛来,定然顺道告那两只畜生的帐,好端端地突然就发了疯要啄人,她定要叫哥哥好生管教一下它们,不要叫它们为非作歹了。
  隔开里外间的珠帘在猛烈直射的阳光下变得有些晃眼,素白的双手拢起珠帘,她便看见了那么熟悉的青。
  是裴瑛。
  依旧是一身青色的袍子,低调间又氤氲着一丝空山新雨的朦胧清新与蓄雾藏烟的神秘玄机。
  他一如往常贞枝肃矗地端坐在长案之后,修长的不染纤尘的手指执着白马作毫笔,抬手又在砚台上蘸了些墨,他神色凝重,锋利的笔锋在汗青之上写了几笔便又顿住了,秀丽的长眉也蹙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可是,裴明绘却直觉地在裴瑛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白露飘零凉风忽至,愁苦与郁闷像是缠绵的雨丝纠缠着他,一夜之间玄黄俱尽,原本冒雪停学不改斯节的巍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明绘顿时慌张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妙感像是云雾一般升腾了起来,她手中拢着的珠帘瞬间便掉了下去,彼此珠玉相击碰撞,发出清脆却惊魂的声音,折出亮白却刺目的光来。
  裴瑛瞬间顿笔,不知道是不是裴明绘看花了眼,他的肩头似乎颤抖了一下。
  粉色的流溢着盛夏光彩的裙裾拖曳过红毡的明暗交界之处,裴明绘的胸口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了出来。
  她缓步走了过去,随着布料与红毡的簌簌摩擦声,裴瑛似乎溢出了一声叹息,可他依旧没有抬起头来。
  裴明绘顿时慌了神。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哥哥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哥哥!”她叫了依旧垂着头的裴瑛一声。
  屋中清漏声阵阵,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裴明绘却仿佛等了三转一般长久。
  裴瑛终是抬起了头,可是她无比熟悉的眼眸里却没有了一丝往昔的关爱,甚至连既往的熠熠光彩都没了,似乎连往昔裴瑛的影子都消失了。
  往日亲密无间的兄妹两人之间像是形成了一道无形却似有形的屏障,叫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她一时心惊肉跳,赶忙走了过去跪坐在裴瑛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
  裴瑛垂下眼帘,不再看她。
  裴明绘心里愈发着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哥哥突然便对自己如此冷淡,她不明白,她整个人都被恐惧所笼罩着,她急忙抓住裴瑛的袖子,问道,“哥哥,怎么了……”
  裴瑛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扯了出来,而这一举动似乎也深深地伤到了裴明绘的心。
  难道他知道了,不……
  不……
  “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地就不理人了呢,子吟若是有错,哥哥尽管骂就是了,可别就是不理我。”裴明绘不怕裴瑛骂她,可就怕裴瑛不理她,他这般疏离她,倒真是叫她万箭攒心般难受,可偏偏裴瑛又不说话。
  裴瑛不经意地一回头,便撞进了裴明绘那几欲碎裂的眸子,心神便是一颤。
  “今……今日并非十五。”裴瑛站起身来,一向言辞凌厉又流畅的御史大夫裴瑛竟然罕见地口吃了,原本永远温润的声线却仿佛被太多的东西干扰了,变得痛苦,让人听之欲碎,“你先回去。”
  第30章 温小公子,这是去哪?你的剑忘带了。
  “怎么又下雪了?”
  郭升一推开窗子, 漫天飘飞的晶莹雪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分外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郭升忙整饬了自己的衣裳,一旁的婢女取来狐狸皮帽子, 郭升拿了起来戴在头上,推门出府上辎车, 辎车辚辚马蹄脆疾着驶着出巷子,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停在一处僻静的府院处。
  郭升一掀帘子,便是冻人的寒气,鼻腔顿时酸涩起来。
  门前早有婢女提着灯笼等待着,一见郭升走来, 便欠身一礼, 走在郭升前头引路。
  走过梅枝扶疏的白石子小径,晃动的灯影一寸接着一寸照亮落雪的红梅。
  冷寂幽香不禁让郭升有些忐忑,她就走出了这片积满了大雪的幽林,来到一处六开间的厅堂, 红色的风灯三步一盏, 照出一片火红明亮。
  侍候在大门的两位可人的婢女默然将大门推开, 温暖到生了燥意的气息瞬间从宾客满堂的大宴里涌了出来,带着醇厚的酒香与佳肴的香味直扑郭升面门,一时之间他仿佛已经沉沦在这场行将开始的大宴之中。
  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宾客满堂灯红酒绿,长案之上铜鼎玉盘金爵象箸一应俱全。
  “郭公来也。”
  座上一人眼见, 率先看见了郭升,忙起身迎接,其余人见状, 也纷纷站了起来,拱手躬身前来迎接郭升。
  在场众人皆为商贾, 且都是各行各业的翘首,无一不是家累万金之户,就以方才起身迎接之人,便是在盐铁官营之后便一落千丈的三川郡盐商陆之道。
  “原是陆公啊。”
  郭升很是享受如此恭维,矜持地拱手回礼。
  “原我来晚了,失礼失礼。”
  “怎么会呢。”又有一深蓝色深衣的体态臃肿的男人站了起来,冲着郭升一拱手,“今儿的大宾还未来呢,想必我们还得要等上好一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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