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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裴瑛却并不吃她这一套,自她的眉眼之中,他看清了那紧紧缭绕的愁苦与烦闷,一直自瞳眸深入她的心底。
  若是女儿家的烦心事,裴瑛自是不便问了,可是他却清晰的知道,此事,定是关涉到根本大事的事情。
  而这位自称来自兰陵的明儿姑娘却这般遮遮掩掩,虽有天大的难处却不向他请教解决之法。
  为什么呢?
  裴瑛顿觉蹊跷,他看似随意地将目光投向她,隐隐约约的,他的心底陡然生起一阵迷雾来。
  以往,他因尊重明儿,又兼之她的困局可以自行解决,方才对她的遮瞒一笑置之,可是随着她的眉间的忧愁愈加深浓,以至于让裴瑛的心中也不安起来。
  而这种不安,竟然让裴瑛不能安坐于书案之后。
  他抬起眼来,漆黑的眼睛里倏然闪过一丝波澜。
  这个位在苍山之侧的兰陵县,到底是什么地方。
  ——
  “你们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出。”
  裴明绘吩咐甲士守在院子中的,各处出入口都守住。
  等待一切准备完毕之后,裴明绘一挥手,左右立即山前,将紧闭的大门撞了开来。
  门外的风卷了起来,带起片片飞扬的新雪,裴明绘几乎一刻也不能等待,风一般地往院子深处跑去。她传过院子蜿蜒的回廊,一路直往后院跑,穿过最后一道形态优美的月门,簌簌洁白的雪花飘然落下,遮掩住了台阶旧雪之上那斑驳的血迹。
  一把长剑斜插在雪地之上,温珩不由皱眉,偏头循声看去,顺势向旁走了一步,脚下微动,便将长剑踩在脚下,长靴随意一题,长剑便横着插进雪里。
  等到裴明绘匆匆赶来的时候,连最后一丁点血迹都看不见了。
  大雪翩翩落下,庭院静谧非常,就是一丝人气也无。
  温珩长身立在庭院之中,依旧是那深耀眼的红衣深衣,领口与袖口均有半寸长的玄色镶边,在雪光的映衬之下,显现出流云纹样。腰悬贝带,其下系着的白珩,则幽幽垂在腰下,身上披着深绯色的披风,在轻飘飘的冷风中飘荡。
  金镳玉带,承恩紫微。位列三公,风光无限。
  若问当今世间,又有几人,可与他相比。
  温珩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到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裴明绘环视四周,只见庭院里白雪茫茫,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呼吸都是一滞,她步步生风地踩过皑皑白雪,几乎还没有立定,一把就拽住了温珩的衣领,力气之大甚至都带得温珩的力气往前走一步。
  裴明绘死死盯着温珩,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张艳丽无害的面容,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几乎都是在牙缝中迸发出来的。
  “人呢,他人呢?”
  她指的自然是失踪三日的裴宣之。
  “不知道。”
  温珩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竟然冷得吓人,比漫天飘扬的而后落在他手上的雪花还要冷上三分。
  裴明绘十分反感温珩的触碰,她猛地便想把手扯出来,但是手被温珩握在手里,她无论如何都扯不动:“松开!”
  温珩眸光一暗,他的手足以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掌心,愈发感受她手掌的冰冷,像是握了一掌心的新雪一般。温珩心中猛地一跳,一把便将裴明绘往前拉了一步,而后他的手指便不容抗拒地摁在了她的脉搏之上。裴明绘顿时有所察觉,警惕起来,想要后退,奈何二人力量差距犹如天壤之别,裴明绘就算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挣脱开来。
  随着血液流动脉搏跳动的声音,温珩表面那艳丽冷漠的面容裂出了一条的缝隙,他不可置信地怒吼道,原本温柔妩媚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狰狞:“你疯了,你竟然用自己的血,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我疯了?”对于温珩的斥责,裴明绘浑然无觉,她只逼问温珩,想要知道裴宣之到底在何处:“我问你,他去哪了!”
  “我早就警告过你,这种东西是要夷三族的。”温珩的情绪隐隐开始激动起来,他的声调忍不住上扬的同时却又被强行压了下来,声调的巨大起伏形成了极强的割裂感,“难道你真的不怕吗!”
  “夷三族就夷三族,我倒想看御史大夫你怎么去找裴氏的三族!”
  此问,正中裴明绘的下怀,她忍不住冷笑一声,极尽犀利的诘难道。
  她并不能清晰的明白温珩的心情,可她却对场中的情势十分明白,故不在与他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御史大夫何故避而不谈,裴宣之在哪?”
  温珩的表情十分复杂,他死死盯着裴明绘的眼睛像是隐隐有雷霆在闪电,他的胸膛有了极为明显起伏。
  他在忍耐。
  可是面对裴明绘挑衅逼问的眼神,温珩就再也无法压抑他这份来历不明且无任何凭依的怒火。
  “是,裴宣之死了,是我杀的。”
  “什么!”
  裴明绘所有的冷静瞬间荡然无存,她的声音变得犀利而又颤抖:像是残忍撕裂的布帛声,“你杀了他!”
  “是。”
  温珩勾起唇,垂眸看向几欲栽倒的裴明绘:“你倒为他肝肠寸断,你可知,他要做什么?”
  “你凭什么杀了他!”
  裴明绘只觉呼吸不畅,她无法接受那个自己精心挑选费心经营的裴宣之突然就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死的突如其来,甚至没有一丝丝准备,就这么死了。
  “你又有什么权利杀了他!你当我是死的吗,你想杀就杀?!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一瞬间,裴明绘的心都空了,她无法明白,往日那个满腹抱负的裴宣之就这么死了。
  裴明绘内心无比愤怒,她并不愿意知道裴宣之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而死,她只知道,他死了,死在了眼前人手里。
  温珩弯下腰来,优雅艳丽的唇形凑在她的耳边,缓缓吐出惊天动地的字句来。
  裴明绘的目光一瞬间静止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温珩。
  “你说什么?”
  裴明绘喃喃道,温热的吐息在冷风中凝成白雾,像是有形有色的幽灵,幽幽飘在空中。
  “信与不信,全在你。”
  温珩自身上解下披风来,仔细地披在裴明绘的身上,将肆意动荡的冷风挡去一些。
  “我是在帮你,难道我的心,你至今尚且不明白吗?”
  裴明绘抬起眼眸来,大大的眼睛分外空洞:“你是说,我亲近的信任的人背叛了我,但是你却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温珩不再说话,只看着裴明绘。
  “你是说,他想举发我行巫蛊,只为谋求高官厚禄?”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知道的,窦玉其人,贪戾奸邪,负力而骄,我虽有庇护裴宣之之心,可他毕竟在窦玉的眼皮子底下,窦玉知你恨他至深,故对裴宣之软硬兼施,又以其亲族做为胁迫,如此压迫之下,裴宣之难免生了攀附背离之心,故以你暗中行巫蛊之事作为投名状,来换取他的前途。”
  温珩的手轻轻地捧住裴明绘的脸,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怜悯,他冰冷的手将她有些凌乱地头发捋至颈后,将落在她发上的晶莹的雪花轻轻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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