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池春拿出一方小小红瓷罐,“贤妃姐姐可认得这个?”
杨抱玉变了脸色,强作镇定,“这是何物?”
“清阳公主说,前日是贤妃姐姐给她这药膏,是与不是?”谢池春看着她的眼睛。
“我昨日的确遇见清阳公主,同公主说了几句话。”杨抱玉努力装作镇定,指尖却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我听闻贵妃的伤还没有好,所以拿了药给公主,让公主带来。”
“如此,我要多谢贤妃姐姐的好意了。”谢池春带着笑,似乎一无所觉,杨抱玉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这口气始终提着吊着,没有着落。
“贤妃姐姐。”谢池春看着她,脸上仍然带着笑,“这药膏中的泽漆,姐姐可知道?”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
杨抱玉的脸一下子全白了,勉强道,“什么泽漆?我不知道。”
“贤妃!”谢池春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笑意,显出疾言厉色来,“你还作不知!你知我用药谨慎,骗公主将这有毒的药膏带来与我,是怕我的伤口愈合,要将我的脸彻底毁了!”
“那日我在马场坠马,地上如何有未清扫的碎石?马儿如何吃了带毒的草料致使狂性大发将我甩下马来?喂马的内侍如何畏罪自杀,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敢说你不知道吗?”
杨抱玉的里衣都被汗浸透,勉强坐在原位,“我不知道贵妃在说什么。”
“杀害那小内侍的太监已经抓到了,也已经认了罪。”谢池春平静地拿出一张供词,“你可以说你不知道。到了陛下面前,还这般说便是了。”
杨抱玉一边流泪,一边只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谢池春平静道,“既然如此,桐君去请陛下来。”
“不要,不要去请陛下。”杨抱玉跪在谢池春脚下道,“贵妃,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谢池春居高临下看着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我可以饶过你这一回。”
杨抱玉猛然抬起头来,谢池春俯下身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可以饶过你这一次,但是你要有让我饶过你的价值。”
“什么,什么价值?”杨抱玉愣愣道。
“回去告诉你身后的那个人,就说我已经用了你的药,脸上的伤更严重了。”谢池春冷冷道。
她要对付的,不是杨抱玉,而是陶岑菀。
陶岑菀做了多少恶事,但是她每一次都躲在人后,用别人来当她的刀,让人抓不住她的把柄。陶岑菀就像一条黑暗中的毒蛇,一直伺机而动,一旦趁你不备就会上来咬你一口,她一定要除掉这条毒蛇。
“告诉她你用了我的药,然后呢?”杨抱玉脸上还带着泪。
谢池春重新坐下,“后日再来我宫中。”
“你先回去吧。”谢池春对槐序倒是,“槐序,扶贤妃起来,去后面梳洗一下。”
“是。”槐序搀扶着杨抱玉起身,带她去后殿梳洗一番。杨抱玉出门时,已经恢复往日神色,不过脸色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白。
第52章 妾有罪
一日之后,杨抱玉再次来到露华堂,“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告诉了德妃。”
谢池春仍旧戴着一块薄薄面纱,看不清她脸上伤口愈合的情况。
谢池春懒懒点了点头,“她相信了吗?”
杨抱玉点头,“她应当是相信了。”
以陶岑菀的性格,她就算信了,恐怕也要自己亲自来核实一下,谢池春让莺时上茶,对杨抱玉道,“坐下来喝杯茶吧。”
杨抱玉哪有心思喝茶,不过她也只能坐下来。
不久,陶岑菀果然款款来了,“贵妃。贤妃妹妹也在啊。”
杨抱玉勉强笑着起身,互相见了礼,“德妃姐姐。”
“贵妃的伤势如何了?”陶岑菀带着关切的语气,“脸上的伤可不能一点马虎,若是留下一点半点伤疤可怎么好?”
谢池春淡淡笑道,“虽有些反复,太医说不妨事。”
“不妨事就好。”陶岑菀笑着道。谢池春这般说,她心中却更加相信,谢池春的脸状况大约不好,谢池春不想让她们知道她脸上的伤口恶化,装作淡然平静的模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陶岑菀坐了会,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和杨抱玉一前一后离开。
“看来她的伤口的确恶化了。”陶岑菀慢悠悠为一盆秋菊修剪枝叶,一边道。
“是。”杨抱玉露出犹豫神色,“我还发现一件事。”
“什么?”陶岑菀没有抬头。
“我发现…”杨抱玉犹豫道,“她似乎有了身孕。”
“什么?”陶岑菀猛然抬起头来。
“我也不确定。”杨抱玉按照谢池春教她的说辞,“我那日去露华堂,闻到了一股药味,像是保胎药的味道。”
保胎药。陶岑菀掐断了手里的一根花枝。
如今上官芷兰留下的大皇子也在她处养着,她若再生下一位亲生的皇子,地位稳固,就算毁了她的容貌,恐怕也不足以动摇她的根基。
谢池春当真有身孕了吗?偏偏在这个时候。陶岑菀皱眉。
她若真的怀有身孕,秘而不宣也是极有可能的,她是怕自己像从前的上官芷兰一样遭人暗害。
陶岑菀的指尖沾着一点花瓣被揉碎的汁液,目光里淬着冷意。
陶岑菀慢悠悠拿出帕子,擦去指尖沾染的花瓣汁液,起身去里屋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
杨抱玉的手指颤抖,这小小的玉瓶仿佛有千钧重,“这是什么?”
陶岑菀不答,语调仍然是温柔的,“她不能平安诞下这个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如何知道该怎么做?杨抱玉脸色难看,“她宫中如铁桶一般,我如何能把这…这东西下进去?”
陶岑菀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从她的脸慢慢扫视到她的手,“你会有办法的。坠马你有办法,药膏你有办法,这个,你也会有办法的。”
杨抱玉看着她的眼睛,感到似乎有一条毒蛇缠绕在自己身上似的,身上感到阵阵发冷。
杨抱玉意识到,陶岑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陶岑菀挑唆她出手害得谢池春坠马,若是成了,自然最好,便是不成,陶岑菀手中有了她的把柄,她自此完全被陶岑菀掌控,成为陶岑菀的一颗棋子。
从她动了恶念开始害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再也没办法回头,陶岑菀要她做什么,她都没办法拒绝。
送药膏一事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杨抱玉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这个小小的玉瓶。她已经彻底沦落为一颗棋子,现在她唯一能够选择的是,是做陶岑菀的棋子,还是做谢池春的棋子。
杨抱玉将玉瓶收起,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
梅梁殿。
杨抱玉坐在主位,谢池春、薛巧鸾、陶岑菀坐在客位,杨抱玉举杯道,“今日是我生辰,敬贵妃和两位姐姐一杯。”
三人都笑着举杯。
陶岑菀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生辰宴的确是个好借口,一应酒水食材都是由杨抱玉准备,谢池春不可能进行检查,这药是慢性药,也不会即刻发作,便是真的被当场捉住,也是杨抱玉的事,同她没有半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