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是的,”艾波肯定地说,“五大家族中高层几乎都被架空了。我知道索洛佐背后是巴西尼,塔塔利亚永远只是拉皮条的。但他们的联系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紧密,索洛佐只想卖白粉赚钱,谁愿意合作赚钱他听谁的。我作为一个比您还激进的、连雪茄香烟都不抽的女人,自然不会是他的理想合作对象。”
维多长长地叹息,“最佳合作对象是桑蒂诺。三个月前的会面,这小子嘴快插话了。话说回来,他确实对白粉心动过。”
“所以,对索洛佐来说,那一天,他有两个选择。我、您。他选择了您。”艾波仰头将凉透的粥一饮而尽。
“这是索洛佐对你的轻蔑。”维多评价道,“他认为我死亡以后,你会被他和桑蒂诺联手击败。”
艾波微微一笑:“没错。”
索洛佐犯了大男子主义的毛病、瞧不起她,于是她亲手送他送上了黄泉路。
维多ꔷ科里昂长长地沉默,又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怎么保证桑蒂诺他们选择摒弃前嫌,召开会议呢?”
艾波摇了摇头,直言不讳:“我无法保证。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我隐藏幕后,只有这样,那些心眼子比洋葱还多层的唐才不会左右下注,一门心思相信桑尼前往赴约。”
事实上,这个计划几乎是那夜她和卢卡ꔷ布拉齐对话过程中的灵光一现,原本她只是想让布拉齐处理掉叛徒保利的。
“思来想去,我留下了那张字条。united,联合、团结,完全可以解释为巴西尼对全美黑手党的号召,一道做白粉生意,也可以看作对科里昂家族的警告,要团结、要记得纪律委员会建立的初衷。”
“非常精妙。”维多夸赞,“而且,在杀掉索洛佐、替我报仇这一秀肌肉的行为过后提议开会,展现王者风范,没有人会质疑。但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百分百确定桑蒂诺、黑根他们按照你的意思走呢?”
这追问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艾波瞪向教父,争辩道:“我奖励他吃冰淇淋了!”
维多柔声说:“也许他想要更好一些的交代?”
艾波知道这是在替他讨待遇,无奈说:“虽然我目的不纯,但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等事情结束,再结一次婚就是了。”
维多心满意足:“只能这样了,到时候把你父母都叫来。”
一切非常顺利。
中午到隔壁小餐馆吃饭,点餐时,没等她开口,詹妮弗就兴高采烈地推荐起新出的幸运套餐,“吃了这个套餐,保准您下注的棒球全垒打、打出的每一颗保龄球都是全中。”
“谢谢。”艾波放下心来,“借你吉言。”
维多的午餐由医院营养师特制,不需要像早上那样打包,而且卡梅拉做完弥撒赶来陪着他用餐,老夫老妻甜得她这个电灯泡心里泛酸,毅然选择堂食。
她坐在餐馆角落,看着满满当当的套餐发愁。包含的两颗煎蛋、一块土豆丝煎饼、三根香肠、两块培根,搭配一大杯可乐,觉得自己吃完就离三高的胖女人近了一步。
今天阳光很好,光线穿透玻璃,照得店里像暖房。
正当她吃完香肠,努力咽下第二颗太阳蛋时,眼前忽然罩上一层浅淡的阴影,是乔ꔷ克莱门扎。
压下心底没道理的失落,她指指对面的空座示意他坐下。
圆脸的青年几乎屁股一沾上椅子,就压低嗓音说:“麦克劳斯凯死了。”
喝咖啡送下嘴里的食物,艾波笑问:“谁这么聪明?”
马克ꔷ麦克劳斯凯是二十三分局的警长,拥有诸多的创收手段,谁的钱他都敢收,是一头喂不熟的狼。这几天,他接受纽约邮报采访,接二连三高调放狠话说要给她一个好看。不知道由哪位金主授意,总归是那几位老朋友。
在敲定的计划里,她确实将麦克劳斯凯列入需要处理的名单,放在二类人员里,即重要但不紧急,在时机合适的情形之下可以动手,并未指定专人去做这件任务。她说:“观察一段时间,合适的话,提拔进核心预备队嘛。”
小克莱门扎却说:“不是我们的人。他死在警局边的小巷里,目击者是三位退役士兵,说听到一声枪响,赶到时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戴邮差帽的背影。目前,我们也没打听到那个人。”
放咖啡杯回桌面的动作一顿,艾波默了几秒,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吃下巴西尼、塔塔利亚地盘上。特别是那几间夜总会,要合法合规地顺利接收,有不配合的,第一时间和我说,知道吗?”
“明白。”
两人又谈了一些交接手续的商业操作,等胖青年离去、日头不知不觉偏移,斜斜地照亮餐桌。
她也结账离开了。迈进医院的大铁门,往门前台阶上走时,她没有想黑手党,不再揣摩那些国会大人物、市政官员的心思;几位唐的横死,组织架构自下而上的倾覆,中层人员利隔岸观火般算计,忽然那么遥远,仿佛百老汇歌剧逐渐淡去的尾声。
八天前的誓言清晰地回荡在脑海,一同出现的还有他那丰沛喜悦的眼眸。她回忆起偷骑家里的自行车去镇教堂的相遇,托马辛诺别墅二楼露台的冷冷凝望,舞狮首演后的傲娇恳求,收集抗战剪报时的推心置腹……他好像一直是这样,平静地热烈,审慎地痴狂,不声不响地做出一些让她无法抗拒的事情。
他干嘛要做这个蠢事呢?他就没想过如果被抓住,一直追求的自由宁静生活、连带着闪耀的英雄勋章会荡然无存吗?
艾波推开门,无声地叹息,得做好将他送回西西里避难的准备。
医院的走廊很长,尽头是一扇朝西的窗户,如同一方装满阳光的池水。因而她推开门,首先看到金光在老旧的瓷砖地面浮动。
门的角度进一步扩大,一条灰长的人影若有所觉地从长条的木椅上站起来,转过身看向她——迈克尔ꔷ科里昂突兀地站在那光河里。
白色的走廊灯对抗夕阳般,照得他脸孔苍白到冷鸷,可那双眼睛,一如她的记忆,如同初夏的那场急雨,叶片凝坠的水珠,滚烫、透明、潺潺不绝的河。
走廊里有不少病人和家属,他却对那些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仿佛彼此之间隔着一重山、一湾海。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飞扑进男人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仿佛要把她勒进身体。他鼻孔里呼出的热气拂过耳廓,一阵一阵地,烫得她颤抖起来。
“艾波……”终于他出声了。
她抬眸看他。彼此挨得极近,浓黑的鬓角几乎擦过她的额头,呼吸交缠成一串紊乱的心跳,随时可以接吻的距离。
“新年快乐”
非常、非常不讲道理,但艾波现在该死地想要吻他、更想咬他。
她确实这么做了。
-end-
第29章 恋爱二三事
*演出*
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因总统离世而延期小半个月的高中毕业演出终于举行了。
一整个上午,大家上课全都心不在焉。主要演员们嘴里念念有词,默背着台词;配角们也不轻松,兼职灯光音乐与道具,要么不停翻看记录灯光点位的笔记本,要么反复检查布景与服装,生怕出了疏漏。
“纽约时报的钱德勒主编也来了!”编剧兼导演琼恩ꔷ休斯兴奋地宣布,“我们会出现在明早的报纸上!”
这下可完了,大家更没有心思在课堂,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老师也看出底下学生状态不对,班里所有人都收到了大学回复,他索性提前下课放他们去排练。
艾波满不在乎,想着不过是一场小演出,她的角色龙套裁缝只有三句短短的台词,不要太轻松。
然后,墨菲定律起效了。
饰演拉山德的杰弗里ꔷ比弗利前几天淋雨感冒,硬撑着上课排练,今天嗓子哑得像含了砂纸,被副校长克劳德夫人勒令去医院。
作为这年代较少的男女混校的女性校长,她手腕强硬,总是说一不二。“打一针青霉素,很快就会好。下午的第一场彩排,先找个人念你的台词,鲍勃?”
“夫人,我是灯光师。”
“好吧,史蒂夫?”
“音响离不开人,夫人。”
……
最终,克劳德夫人找到唯二没有兼幕后工作的配角,艾波和伯纳德ꔷ安德森。一个女孩,一个结巴内向。
思索一瞬,她点了其中一位的名:“艾波洛尼亚,劳驾,你来念迪米特律斯的台词。”
再见了,轻松看戏的下午。艾波恹恹地答应。
作为这出喜剧的男主演之一,拉山德的台词是裁缝的好几倍,内容肉麻又狗血。但是,认真读起来,她竟然不讨厌。
“人们的意志是被理性所支配的……凡是生长的东西,不到季节,总不会成熟…”
舞台灯光明亮到刺眼,接在扮演爱人父亲伊及斯的男同学之后,艾波朗读这段拉山德被仙王滴了魔法花汁而移情别恋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