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说过地下有车可以走,此时可能是往地下去了。涂山璟如是想。
  “叮!”地一声,门又开了,涂山璟对着门后面那看不见的帮拉门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道了声“多谢”,走出了门去。全然不知他这一举动让身后替他按着电梯的庭萱更把他划成了和空气说话的怪人。
  走到门前,涂山璟见那门中间有一道横栏,上下透明均如白水晶般透彻,伸出手摸了摸,暗道这如果不是中间这一道拦着,自己怕是要撞上去。
  身后的女人拎着袋子走上前来,拧了门中间一个小圈,他只听“咔哒”一声,像有什么机关转动的声音。
  女人轻轻推开门,见他杵在原地不动,说道:“走哇?”
  他这才推开那扇门走出去。门很重,想来应该用料很好,再加上有着如此精巧的机关,这女人应该也是有钱有势的世家女子。
  女人在他前面,又拧开了一道门,拉着门等他。
  他快步走上前去,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象挤入他的眼睛。
  高耸入云的建筑比涂山还高,四面八方地在地面上伫立着,直冲云霄。树倒还是寻常的,树下走着的男男女女却都非比寻常,个个裸露着胳膊,有的甚至把一截腿都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饶是涂山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动声色地大惊失色,想要抬手掩住眼睛,却被身边的女人拉了拉衣袖:“小心看路!下台阶了!”
  于是他只能非礼勿视地垂了眼睛看路,走下了台阶。
  蝉鸣喧嚣,阳光刺眼,路上走着的人有的拿着和庭萱一样的千里传音盒看着,有的也看了看他,看完马上把目光转移开。
  涂山璟这一瞬间前所未有地惊慌起来。
  这是他完全陌生的,闻所未闻的世界。失掉了灵力和地位,旧日的能耐也无处施展,他只能回归狐族的本性,谨慎而隐蔽起来。
  恍恍惚惚地随着女人走出了这一片大大的庭院,涂山璟看到眼前有深灰色的路长长地伸展开,路上飞速地窜过几个大箱子,大箱子前面没有马带着,却比马移动得还快。
  路的尽头有着比树还高的灯,此刻闪烁着绿光,不知道是谁注入了灵力。
  此时身边的女人开了腔:“喏,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那个十字路口,就是现在亮着绿灯的地方,左手边就是地铁口,你可以坐回家。或者你不知道怎么坐地铁的话,在那也好打车。“
  涂山璟惶恐地看着她,她抬头也在看着他,笑了笑:“你坐地铁吗?我帮你查路线?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坐到哪一站。”
  涂山璟呆呆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什么站不站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此处是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如何回青丘了。他简直疑心自己是到了传说中的天庭或是地府,不然哪里来这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奇东西?
  她见他不搭腔,又道:“那……你再找找?你顺着你昨天来的路回去估计就能找着。我先去买早餐啦?你赶紧回家吧,一夜没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以后可别穿成这样出来乱跑了哈!“
  说罢,她向他点点头,把手中的袋子给了他,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别走!!!
  涂山璟在心里大喊,他此刻手足无措,抱着袋子呆在了原地。
  萍水相逢,人家女子在家中收留了他一夜已经很麻烦她了,他们素昧平生,他又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送他回去?
  再说了,就算人家能送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
  惶惶然地抱着袋子站在路中间,涂山璟感觉自己那顶奇怪的冠下冒出了汗。
  一个穿着奇怪衣服露着膀子和小腿的老大爷两手拎着东西走过,不小心刮了他一下。
  “咳!对不住!你这年轻人在路当间儿杵着干嘛?“大爷唠唠叨叨地,唠叨完抬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觉得他很奇怪,缩了缩头又唠唠叨叨地走了。
  于是他抱着袋子走到了一边的树下,愣愣地观察着过往的行人。
  有两个年轻女子,连胸口都露着,远远地一片白花花。
  他赶忙转过了头。
  那两个女子越走越近,抬头看了他一眼,“嘻!”地笑了一声,随即小声交谈着走开了。
  涂山璟感觉头愈发疼了,这次还加了一点发昏,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今天到了这时候,腹中空空,偏偏他灵力也好似被吸了干净似的,没法施展开来抵挡这一阵子饥饿。
  他有点站不住,垂头丧气地抱着袋子蹲了下去。
  过不多时,一双穿着毛毛拖鞋的脚出现在他视线里,脚趾甲上涂着红艳的蔻丹。
  这双脚他刚刚见过的。
  他抬头望过去,见女子一脸担心地低头看着他:“你怎么不回去?怎么蹲在这里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是……头还疼走不动了吗?“
  此刻又相见,宛如患难遇旧识,得了对方如此关怀的亲切话语,涂山璟不禁鼻子一酸。
  他刚要张口回答,肚子发出了很大一声“咕!“的声音,似乎在替他抢答。
  女子一愣,随即忍俊不禁道:“你是饿了吧?那我分你几个包子吧。“
  说罢她把手中的众多剔透的袋子打开,里面是十来个香喷喷的小笼包。女子把一半包子挪到了最外面的袋子里,递给他剩下的:“正好我吃不了,他家一屉起卖。“
  说罢她又想了想,递给涂山璟一个乳白色的温软杯子:“豆浆也给你吧,要不你得干噎。我回去喝热水好了。”
  第6章 绝非演技
  庭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希望那个疯言疯语的男人赶紧走掉,可是真让他走了还有点儿不放心。
  所以当她买完了早饭走回去,看到那个男人蹲在白玉兰的树下,腿长过肩,蹲下去显得有点小只,她松了一口气。
  她安慰自己是出于类似救助流浪猫狗的人道主义精神,走上前去问他是不是没问题,毕竟他头上的伤是因她而起,如果他回去有个三长两短的,还是得找到她头上,她怕他真的倒在回去的路上。
  男人眼巴巴地抬起了头,庭萱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看到了他头上立起来的耳朵,好像还是白色的。
  听了他肚子叫得那么大声,她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饿的,便把手里的早饭分给了他一些。
  男人拿了也不吃,和豆浆白得不相上下的手默默地抠着豆浆封口的毛边儿。
  庭萱心道不能是不会吃吧?难道要我在大道上喂他吗?我真的没有那么社牛啊!这一走一过的人看似不经意,其实都在暗暗地打量着这个夏天穿着长袖长裤长靴的奇怪男人啊!
  走又不放心,留又放不开,于是她又试探着问道:“要不?你还跟我上楼,先吃过饭再说?再等一会儿万一你低血糖了就不好办了。我还得叫120,你又没带身份证医保卡什么的。”
  男人像个雨中被淋湿的狗狗似的,抬起头用清亮的乌黑眼眸望着她,水汪汪地点了点头。
  庭萱马上站起身转了过去,这一瞬间的心悸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看到他身后有条白色的尾巴在摇啊摇?
  庭萱拍拍自己的脸,安慰自己可能是宿醉还没醒,回头见男人已经站起身来,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于是她又把他一路领了回去。刷开单元门的时候,门卡“嘀”地一声,把男人吓了一跳,接下来的“锁已开”的女声更是让他左顾右盼,末了扶着门说了一声“多谢”。
  庭萱回身瞧着他,好像真的第一次用这种门似的,不知道是真的没见识还是真的cos得很投入还是真的痴傻,心里有点后悔,奈何已经又把他领了回来,门也开了电梯也等了,经过这一早晚的观察觉得他不至于有攻击性,倒是很礼貌似的,索性好人做到底,把他这顿饭伺候完再让他有力气走也不迟。
  男人抱着袋子和一塑料袋的小笼包跟过来,问她:“是哪个在门口说话?怎么不见那位姑娘的身影?难道也是千里传音?”
  庭萱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他那古人的思维似的:“是,千里传音,提前预备好了的,谁开门都说。”打不过就加入,多费口舌不如早点糊弄了好回去吃早饭。
  男人于是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这次回到庭萱的房间,男人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庭萱见他就要往屋内踏步进去,连忙“欸欸欸!”地拦住了他。
  男人不明所以,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似乎在问询似的看着她。
  她打开鞋柜找出她爸来看她时买的拖鞋:“喏,你穿这个。昨天忘跟你说了,鞋子在外面踩过,不能再踩屋内了。”
  好在男人没有再多问什么,想了想,除下他那雨靴一般高的靴子,换上了拖鞋。
  庭萱把怀里那堆放到茶几上,往沙发上一瘫,感觉自己这一早晚怪累的。抬头看他,他也默默走到了沙发旁边,抱着包子和豆浆忐忑地看着她。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坐呀,不用客气。赶紧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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