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贾璋听这小厮说完这一长串话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瑞王一夜间从谋逆反臣沦为阶下囚徒,这件事颇有疑点,其中必定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但对于他们贾家这样不知情的人来说,叛逆结束得越早越好。
不过,虽然眼下情况已经不再危急了,但贾璋依旧紧闭荣府门户,不许荣府之人随意进出。
昨夜太上皇山陵崩,瑞王又叛上做乱,现在这个时候,外面必然人心浮动。
还有那些零散兵卒。他们很可能扮做匪类劫盗。
贾璋宁愿小心些,也不想家里人因为一时大意,误了自家性命。
强调完这件事后,贾璋对雪檀道:“派人找麻布出来,让丫鬟婆子们裁剪丧服。待到这场风波平息下来,咱们一家就要进宫城,为太上皇哭灵了。”
雪檀听到吩咐后,立即带人去库房找白麻布出来,好给丫鬟婆子们做裁剪丧服的材料。
而贾琏看着贾璋眼下的青黑,劝贾璋道:“三弟,你上半夜一直都没睡,下半夜没歇多久,就又起来了,想来也没歇好。”
“如今叛逆之事业已平息,不如你去歇歇,也好解解乏。”
“有我看着,有高彬他们守卫,你也不用担心祖母她们的安危。”
听到贾琏的话后,贾璋心神一松,铺天盖地的疲倦感从大脑深处苏醒了。
他确实很累了,便没拒绝贾琏的好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二哥了,我听二哥的,这就去休息。”
第172章 天下披白国丧大礼,后妃求情玄真来信
太上皇大行, 盛朝举国服丧。
按照盛朝法律规定,国丧期间,近支宗室在二十七个月内, 远支宗室及京内文武大臣一年内,不许嫁娶生子, 不许鼓吹作乐;在京军民百姓也需着素服二十七天, 不许祭祀先祖, 以此祭祀大行皇帝。
百日之内,朝廷内上谕、批文、印鉴都要换成蓝色,不许用红笔朱批与红色印泥。
普通百姓没有结亲限制, 但大婚当日, 新娘不能坐大红花轿, 只能用蓝布素轿,新人家里也不能敲锣打鼓, 更不能大宴宾客, 冲撞国丧期间的哀悯气氛。
普通百姓犯禁, 若是民不举官不究,这事情也就算过去。
可若是王公大臣犯罪,一旦有人举报弹劾犯禁者,朝廷必然会严惩不贷。
情况好的话,或许承受罚款、鞭笞等刑罚也就够了。
可若情况不好, 革职、流放,乃至斩监候也是有的。
而且就算眼下无人弹劾, 国丧犯禁一事也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乃至于终身之柄!
若被政敌发现证据扣在手中, 那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毕竟,等到政敌要炮制你时, 直接把这件事抖落出来,只要对方拿得出证据,那你就百分之百完蛋了。
所以贾璋态度严肃地提醒家里人不要胡闹,尤其是自家贪花好色老爹和二哥,必须要多跟他们说几次才行。
贾璋非常担心他们两个会犯错,因此他耳提面命地叮嘱父兄,千万不要在这个时间段出门听戏吃酒。
如果喜欢玩,那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玩,千万别犯了国丧的禁忌,害人害己……
“我听你的,你且放心,我也是好不容易升上去的,哪里会败坏自己的前程?”
向忧心忡忡的弟弟许诺自己不会犯错后,贾琏挤眉弄眼地对贾璋笑道:“咱们老爷年纪大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倒是那宝玉,房里有好些莺莺燕燕,只怕会弄出事来。”
贾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祖母已经跟二叔和薛氏说过此事了,有他们看着,宝玉那边出不了什么事。”
“二哥啊二哥,你怎么还开爹他老人家的玩笑?哪天在老爷那儿说漏了嘴,小心他打你的板子!”
听到贾璋如此言说,贾琏连忙拱手向贾璋讨饶,又亲自斟了好茶给贾璋吃。
贾璋笑吟吟接了他的茶,又吃了两块茶点,这才从贾琏这里离去。
待到荣国府这边接到进宫哭灵的消息后,贾母等人都换了丧服素冠,坐上绑了素白麻布的马车进入宫城。
此时此刻,宫城内部还是往昔鳞次栉比、雕梁画栋的模样,但重重楼宇、层层宝殿都染上了悲凉的气息,就连光辉璀璨的琉璃瓦都好像染上了一层浮灰一般,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来来往往的内外官员脸上都戴着恓惶凄怆的假面,好像自家也要跟着上皇一起去了似的,但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荣国府的马车抵达宫城后,贾赦亲自扶贾母下车。
在把母亲交给妻子邢氏与两个儿媳后,贾赦与贾政一起,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前往奉天殿前哭灵。
至于他们的丧服袖子上,自然是全都浸了姜汁的,眼下这个时节,万万不能做那鹤立鸡群、哭不出来的贼子,否则就要给自家招祸了。
来来去去忙活一天后,所有人脸上都恹恹的。
贾母年纪大,精神不济,脸色比贾璋他们这些年轻人还要更加难看一些。
回到荣国府后,贾母等人勉强用了一碗药膳粥饵,然后就沐浴更衣,各回各院,早早地歇下了。
明儿还得一大早就起来,进宫哭灵去呢!休息不好可不成。
万幸的是,贾母她老人家身体好,还随身带了百年老参参片入宫以防不测。
皇后娘娘又体恤她们这些老封君,担心她们跪出毛病来,因此时常找由头叫她们这些老人家休息一会儿。
两者叠加之下,贾母才没有像南安太妃一样晕倒在地。
二十七天后,太上皇被人葬进景陵,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也终于可以归家了。
贾母和贾赦回家后,全都累得病了一场,所幸他二人病得都不算严重,喝完王太医开的药后,两个人全都病愈了。
贾璋他们这些晚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担心他们的健康问题了。
除此之外,绍治帝拟定的反贼惩处方案也出台了。
瑞王一家被绍治帝送去景陵,和戴权一起守灵去了,切断银钱供给,日后瑞王一家只能以劳作为生,瑞王生母甄贵太妃也被绍治帝送到京郊尼姑庵里带发修行去了。
治国公马家、次辅李家等涉嫌谋逆的人家全都被抄了家。
这些人家里,谋反的主犯判斩监候,从犯或判流放,或判收监,或判革职,或判监禁,反正没一个能得到好下场的,牵连到的文武官员,也被送进诏狱,由绣衣使者审讯。
晋阳伯也赶上了这场革职浪潮。
他倒不是反贼,但他的所作所为也配得上没心肝三个大字的评价了。
毕竟,不是谁都敢顶风作案,冒着天大的风险在国丧期间寻欢作乐的。
寻欢作乐也就罢了,可他还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让家里小妾怀孕了。
更重要的事情是,他做事还不小心,发现小妾怀孕的消息后没过多久,就漏了风声出去。
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大门到底是不是纸糊的,才这样透风。
在消息传遍京畿后,科道言官就纷纷弹劾晋阳伯,绍治帝得知此事后十分愤怒,当场就拟定了惩处晋阳伯的谕旨。
这位伯爷不但被圣上革职罚金,还被夺了爵位。
绍治帝把晋阳伯一竿子撸到底,让对方一下子就变成了白身。
眼下这个时候,正是绍治帝为上皇去世一事万分悲恸的时候。
他这么没长眼,在这个时候犯了国丧期间的禁忌,可不是正巧戳到了皇帝陛下的肺叶子吗?
被严格查办,本也是他自己活该。
而且晋阳伯自己做事不谨慎,犯下大错后,竟然没能封禁消息,反而漏了风声出去,可见他治家不严。
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怨天尤人?
在晋阳伯的事情后,京中勋戚人家全都警醒了起来。
什么革职,什么罚金,全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们唯一害怕的事情,只有夺爵一件。
有了晋阳伯的前车之鉴,这些勋戚人家纷纷紧了紧自家子孙后代的皮子。
大家长们更是三令五申,不许家里子弟犯禁牵连家中,如有违背,严惩不贷。
甚至还有人家在自己门口挂上了成串儿的白灯笼,以做哀思。
生怕绍治帝看自家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说自家不敬上皇,惩治自家一番,到时候他们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治国公府与晋阳伯府送进宫的娘娘先后前往玉熙宫前脱簪待罪,恳求绍治帝宽恕母家,奈何绍治帝只派了夏守忠来打发她们,根本没有见面的意思。
这位六宫都总管皮笑肉不笑地对两位娘娘道:“因为太上皇去世,圣上心里不舒坦,没心情见两位娘娘。如果两位娘娘真顾惜娘家,那还是回去罢。”
听到夏守忠的话,两位娘娘就想为娘家喊冤。
可是还没等到他们开口,夏守忠就先声夺人道:“大中午的,外朝臣子在玉熙宫来来往往,两位娘娘跪在这里,是想威逼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