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艾尔西眨巴着眼睛摇头,连母亲也不知道铁影军团是什么人,又从何而来。
她只知道,他们像早有预谋般地,一夜之间登入这片土地,抢夺矿石资源和土地,将他们从住得的地方赶出去,烧杀那些不服驱逐的人,后来还要抓捕他们。
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他们怀着怎样的目的。
“哼,”砂金轻轻笑出声,“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打倒他们?”
眼前空旷的路上恍惚间闪过人影,那个满脸哀伤的女孩容貌没有丝毫衰老,口中仍念叨着“卡卡瓦夏,你要活下去”之类的话。
但也只是恍惚一瞬,像日光正盛时蒸出的虚幻泡影,使劲眨眨眼便消失不见。
“可帕克斯一族总有人要站出来。”
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艾尔西心想,带着这样无畏的稚嫩勇气,步伐都轻快了。
身旁的人悄悄偏头,瞥见她正为这份决心而暗自开怀,望着前路嘴角弯弯的模样,陷入沉默。
良久,艾尔西望见黑压压一片的铁皮堆,下意识加快了步伐,回头刚想催促金发男人,这才注意到他在流血。
鲜红的血液一直从他手背的皮肤里渗出来,尤其是缠满铁链、紧握砂金石的那只手,从里到外都是血,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无声地滴落了一路,在他们身后的来路中星星点点蜿蜒成一条曲线。
[急切]
耀眼的发丝在风中舞动,她一眼看出了他的急切,二话不说,转身朝铁皮堆跑去。
见到眼前这一幕时,砂金在风中顿了几秒,扶在耳边确认通讯设备的手微微收紧,金色的光芒从手心中积蓄,急速旋转出不容小觑的风暴。
但很快,艾尔西就停在那堆铁皮旁朝他招手。
她高举两根柳条似的细长手臂,在空中用力交叉挥舞,无声提醒他赶快跟过去,随后又像狭小街巷里的野猫,转身滋溜钻进了几块铁板中。
等砂金走近,她又猝不及防从几片倾斜的铁板中出现,双手捧着一个格纹布包,各种凌乱的包装纸和拆过的药盒堆叠在里面,顶端还露着半卷胡乱缠在一起的纱布,也不知道是从哪收集来的。
艾尔西将这些一股脑都塞给他,从里面翻出巴掌大的一个棕色瓶子,用胳膊和身体夹着瓶身,使劲拔出瓶口橡胶塞后示意砂金把手给她。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便直接抓起他两只手背,仔细上药。
“现在消毒药水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捡到一瓶,只能给你沾一点点用。”
“你把我引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砂金盯着浸上药水的伤口,褐色的液体沿着皮肤的纹理勾勒出一条条细纹。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比起从前的经历,他甚至都不觉得疼,但此刻垂头看着认真给自己上药的艾尔西,不知道这怪味难闻的药水怎么刺得伤口沙沙得疼。
“先生你放心,这个药水的味道虽然奇怪,但这几年我和妹妹每次划伤都会用到,非常奏效。”
“我是说,我要找的红色花海在哪?”
很显然这里都是些大型武器淘汰下来的钢铁,有些铁板外裹满层层红锈,翠绿的苔藓混杂着泥土从一些破损的孔洞中钻出,显然废弃已久,不止三年。
抬头望向头顶,一条狭窄的天空没有云,也没有任何飞鸟的踪迹,周围静得能听到风刮过铁板的声音。
“就在前面,只有莱瑟河岸才有你说的那种花。”
她低着头边上药边回应,结束后小心翼翼塞回橡胶塞,将一大坨纱布留给他自己包扎,转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乱转,砂金不确定她是不是撒了谎耍他,也不明白她在磨蹭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你在找什么?”
第5章 无路可退
狭窄铁板夹出的过道中,弯腰才能看出下面还有一层木板,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几块木板交叠,形成一块看似既稳定安全又十分隐蔽的三角形区域。
最底下还铺着看起来用了很久,已经不太蓬松的被褥,角落里堆了些杂物,一看就有长期生过的痕迹。
艾尔西在几条窄路中来回穿梭,透过子弹穿过的孔洞看向铁板外,四周也没有人影。
布包里吃剩的两块饼干还没人动过,周围东西一样没多一样也没少,现下不见妹妹踪影,她只能急得在附近几块迷宫一般的小路上来回转圈。
“我在找我妹妹,她还没有回来。”
明明是一起出去找吃的,为了躲避追捕才分开跑,原以为自己被抓,正好引开了铁影军,难道妹妹也不能幸免吗?
她夺过砂金手里用剩下的纱布,看也不多看,转身胡乱卷成一团,塞回布包里。
妹妹一定是被抓走关起来了,或许是当时侥幸躲过了追捕,但回来后发现自己一直没有音讯,就冒险按路返回寻找,这才不幸铁影军给被抓走了。
她一定是被抓走关起来了。
带着这样的噩耗,再回想起自己待过的那所铁笼,阴暗闷热的监牢里,凶狠黑恶的铁影军要将囚犯“回收”。
光是想象这些画面,就感到绝望,可想而知妹妹现在的处境还有多凶险无助。
作为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她这个姐姐不但没保护好妹妹,更无法和已经遇难的父母交代,边想边攥紧头发,陷入了无助和自责的巨大深渊之中。
去年春天,铁影军团从莱瑟河对岸向难民区再次发起猛烈的进攻,那时妈妈还有她和妹妹三人还栖居于一处显眼的废墟下,为了给姐妹二人创造更多逃跑的时间,妈妈以血肉之躯抵挡敌人视线,才让她抱着七岁的妹妹从墙根溜走。
事后夜里,艾尔西安顿好妹妹后还偷偷去过母亲倒下的地方,尸骨无存。
她连与母亲做最后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却连苦哭都不敢放声。
艳丽的红发丝纠缠在指间,即使被拽得头皮生疼,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好像这样转移痛觉便能有效地安慰自己。
“等等,先生。”艾尔西转身看到砂金的背影,如旋风飞卷般地追上去,缠住砂金手臂哀求,“我带您去您要去的花海,您能不能帮我,只需要帮我找到妹妹,救她出来就行。”
尽管她眼神真诚,言语恳切,但金发男人仍不为所动,哪怕他带着一贯友好的微笑,但低垂的眼眸中透着淡漠。
她当然知道这样求人,效果甚微,她甚至透过粉蓝色眼眸中清楚地看到疏离,一个来历、意图都不明朗的外族人根本不可能会轻易答应帮她,可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亲眼见过他的能力,就想不到别人了,她只能紧紧抓牢男人的衣袖。
可砂金还是无动于衷,“你现在应该去找你们帕克斯人的武装力量,我可不是乐于做慈善的宇宙商人。”
转身要走,袖子上两只小手却仍紧紧抓着,不肯松开。
照理来说,他作为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人,无利不起早,再说这样一个黄毛小丫头的力量微弱如萤火,光靠他也很难对抗那些盔甲人。
从先前营地里的短暂交手中他也察觉到一些异样,虽然靠着对方轻视和偷袭的方式侥幸占得先机,将两个人一举拿下,但能明显感觉他们身上覆盖着的盔甲有极大保护作用。
甚至砂金第一下攻击都是冲着一击毙命去的,没想到只是将对方打成重伤而已。
回想起死去的两人身体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淡黄色液体,砂金还从未见过那种生物,同时兼具了智械的外观和身体素质,又有着真实的器官构造。
他回忆起手上沾染过黄色液体的气味,抬手细嗅却被一股浓浓的冲天苦味呛住,差点干呕。
“没有了,去年就没有反抗军了。”
艾尔西说完,眼神黯淡,情不自禁流露出哀伤。
“我爸爸就是在反抗的时候牺牲的。”
前几年铁影军团刚出现的时候,有好几个势力的武装力量组织过大规模反抗,但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最终不是被杀,就是被抓走。
年幼的艾尔西曾在夜里虽大人们逃难时见过,远远一团火焰中无数人高声哀嚎,母亲柔软的掌心盖住眼眸,她哽咽着安慰艾尔西姐妹两人,但耳边凄厉的声音仍旧不能平息,它们传过莱瑟河岸,夜夜在河谷中四处回荡,化作一片片不甘心的灰烬,落在路克斯的每一寸角落。
至今无法让人遗忘。
晶莹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无声浸润了脚下的土地,砂金使劲抽回手,盯着缠在上面歪歪扭扭的纱布沉思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什么时候成好人了。
艾尔西眨着红红的双眼仰头看他意有松动,心中窃喜这招果然有用,而后就算男人没有明确表示过态度,也没有再赶她。
就这样揣着最后的粮食,又带了一把短小的匕首防身,她亦步亦趋跟随砂金,二人迎着金灿灿的晚霞,沿莱瑟河堤逆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