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景栩,你这样我会飘飘然的。”
  “不用飘飘然,不用感动于我做的一切。”景栩走到她身边,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耳垂,“于我而言,这些是我很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我很害怕你觉得自己背负许多。我时常觉得,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很惭愧。如果我刚好给得起的东西,刚好是你需要的,那么我很庆幸。”
  他知道他的夏夏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总会觉得亏欠,也总会有不配得感。但他不介意,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她值得。
  如果她想听,如果她必须要千万遍确认。
  那他就说千万次,让她千万次确认。
  “you deserve it.”
  沉默两秒,温夏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落了个温纹,而后撤开,扬眉看着他:“我知道。”
  景栩愣一瞬,笑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告诉温夏类似的话。
  却是温夏第一次。
  如此坦荡地,赞同了他的话。
  -
  景栩回国后没休息几天便去报道,进了项目组。
  之后就是开会讨论方案,项目正式启动后,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凌晨。
  温夏这边也不见得轻松,因为之前没有接触过科技相关的项目,需要学习和查阅的资料很多,也很少有休息时间。
  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
  但好在日子平淡,没什么波澜。
  很多个夜晚,温夏下班回来看到在客厅留灯等她的景栩,会觉得平淡得好幸福。
  另一些时候,景栩比她晚下班,她会煮一碗清汤面等她回来,两人盘腿坐在客厅的矮茶几上嗦面时,她也会感受到同等程度的幸福。
  这份安稳的幸福终止于大伯母和温悦出现在智科门口。
  她们过来,温夏是开心的。
  她一直想着,毕竟她和大伯一家还算是一家人,一直期待着她们会给她发来温悦的婚礼请柬。
  她看到她们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欣喜的。
  她特地请了假,带她们去吃了饭。
  只是这顿饭还没吃完,大伯母就直接开口问她要钱。
  张口就是五十万。
  只是大伯母这次学聪明了,一改往日的强硬和刻薄,先跟她打起了感情牌。
  她说这些年一直觉得对温夏有亏欠,说应该早点来看她,这样不至于让她在这样大这样空的城市感觉到孤单……
  大伯母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说到后面泪眼婆娑,在她面前露出从未有过的柔软,完完全全是一个真心忏悔的人。
  温夏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大一笔钱,之前将十万块给大伯转过去,她已经不剩什么钱了。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只是面露难色,大伯母就已经收回了眼泪,开始在餐厅哭嚎,开始指着她大骂。
  她在许多陌生人面前,被大伯母指控成养不熟的白眼狼,十分顺畅地给她强行安了各项“罪名”。
  这场控诉到最后,大伯母几分钟前才收回的眼泪又下来了:“就算我之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大伯从小对你那么好,现在他卧病在床,你医药费都不肯出。你也不是出不起,有奖金,现在还在那么有名的公司上班,真的一点钱都拿不出来吗?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这钱算大伯母借的,之后会想办法还你,行不行?”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完全没给温夏反应的口子。
  温夏不知道她话里有几分真假。
  也不知道大伯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她希望这只是赵雁蓉编造的假话。
  赵雁蓉的言语愈发刻薄难听,周围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慢慢地,开始有不明真相的“热情群众”站在赵雁蓉的阵营,大肆指责温夏。
  温夏看着这些将她包围起来的人,觉得他们想汹涌而来的潮水,将她狠狠地裹挟,半点喘息的缝隙都没留给她。
  她感觉脑子越来越重,忽然一阵耳鸣,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不清。
  她努力想要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地发抖、颤栗。
  她忘记了这场闹剧是怎么收场的,完全清醒过来时,她整个人缩在床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窗帘没有拉开,这会儿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亮着还是黑了。
  手机也掉了,至于掉在哪儿、什么时候掉的,她回忆不起来。
  时至今日,她对年少时的事仍有阴影。
  或许。
  在潜意识里,床头的角落才是安全的。
  她不知道这么坐了多久,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初二那年,在大伯母收了几千块想把她送给别人失败后,大伯母愈发看她不顺眼。
  说话难听,有时候会动手,边打边骂她浪费资源咒她去死。
  那件事之后没多久,大伯母打麻将输得很多,回到家就拿她撒气,端起桌上的排骨汤就朝她泼过来。
  还好那汤已经凉了,没伤着人。
  那天大伯母将景栩送她的巧克力翻出来,在单元楼门口,当着许多邻居熟人的面,指责她偷家里的钱。
  大伯母将绿色铁盒狠狠砸在她头上,说要不是偷了家里的钱,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而后她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她知道大伯母很清楚家里的钱根本没少;也知道大伯母根本不认识铁盒上写的“patrick roger”是什么意思;更知道大伯母根本也不会想到要上网查这个牌子……她只是输了很多钱,想要找个发泄口。
  她只是想要找个发泄口。
  仅此而已。
  但从那次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朋友。
  除了格格和程聿,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一开始,他们只敢悄悄在背后说坏话,默默远离她。
  到后来发现她脾气真是好到没边,好到像一个连小猫小狗都能欺负的软柿子程度,对她的孤立就摆到明面上了。
  一见到她,他们就脱口而出“小偷”。
  恶意更大的,就朝她扔泥巴、吐口水,胆儿大的直接故意将她撞倒,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吐着鬼脸离开。
  连句道歉都没有。
  只有那间小小的储物间改的卧室,还有程聿和格格,成为了她暂时的避风港。
  那时她好不容易才忘记的时光。
  今天被当众冤枉时,那种绝望的、窒息的、无法挣脱的感觉又在一瞬间裹满她全身。
  她又软弱了。
  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她只想藏起来。
  她本来回了宿舍。
  但到学校大门时,她突然想到景栩。
  然后她换了路线,到了景栩的公寓。
  大概是她看着实在太可怜,上了公交没钱付,一个好心的大姐在她被赶下车前给她付了。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她只知道。
  景栩推开门的瞬间,阳光倾洒进来。
  她的眼泪,在见到景栩的瞬间夺眶而出。
  景栩走到她身边,抱住她。
  她缩在他怀里,眼泪越来越多。
  她的眼泪很热很烫,像是要把他的胸口生生烫出一个洞。
  第58章 画太阳 “每天都是好天气。……
  她一直哭, 景栩一直给她擦眼泪。
  听她说完那些,心疼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
  等她哭累了,他才轻声问:“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吧, 快天亮了, 饿不饿?吃点东西?
  “想吃什么?
  “你喜欢的吃的都摆在餐桌上, 抱你出去, 好不好?”
  景栩说话一向温柔,此刻更是小心翼翼地怕打扰到她, 温柔更甚。
  温夏神情呆滞, 眨眨眼。
  原来已经快要天亮了吗?
  她在这里逃避了这么久了啊……
  她视线像是定格在景栩身上,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好半晌, 她忽然抬手, 指尖一寸一寸描着景栩的五官。
  这是她第一次“画太阳”。
  小学时的美术课,同学们稚嫩的画上总缺乏不了“太阳公公”的元素。
  唯独温夏。
  她画了花草山水、房屋树木……画了她那个时候的水平所能画的一切, 唯独没有画过太阳。
  她眼皮微抬, 委屈巴巴地撒娇:“景栩,我饿了。”
  她倏然出声,景栩愣了一瞬, 随即起身将她横抱起来。
  吃饭时景栩一直在跟她说话,什么都聊。
  之前跟她说过的同事养在办公室的多肉, 他说现在多肉已经长得很大了, 不得已需要换个特别大的花盆;
  说起伦敦的冬天和堰青的冬天一样长, 每次伦敦下雪, 他都会想起独自在堰青的坚韧又聪明的小姑娘——总会想起, 她双眸亮晶晶地跟他说“下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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