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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好在旁边立着的大理寺卿和手下侍卫及时上前制住虞霜,皇后摆手,叫他们把人拖了下去。
  虞霜所为,明显证实她的无辜,皇后不再深究,叫太医来给她诊脉。
  虞绯艰涩地道:“皇后娘娘……虞绯并未怀孕。”
  刚刚她那般说,是借着景苍打出的幌子,想唬退虞霜。
  皇后置若罔闻,仍命太医给她号脉,太医禀词与她话语一致,皇后才道:“虞绯,你是欺瞒太子,谎称有孕?”
  虞绯心里直喊冤枉,她明明和景苍说暂时不想生子,是他为亲自救她信口胡诌。
  反正她今天就是来背锅的,她小声道:“前几天在东宫时我月信推迟,无意说句该不会有了,太子或许听到,信以为真。请娘娘降罚。”
  又补充,“方才是为拆穿虞霜谎言,才无中生有以此说事。”
  皇后似乎并不想在这事上大做文章,岔开话题:“你曾在蜀郡对太子做下的种种悖事,本宫已经知晓,但上回杨芷带人来揭发你,本宫诘问,你却巧言令色、死口不认。这欺君之罪,你可承担?”
  虞绯急思。若皇后真想追究此事,直接命人将她拖走处罚便是,不必与她多费口舌确认,皇后如此,还是看在景苍的面子上宽宥于她。
  她灵机一动,踌躇道:“都是太子命我这般。他怕您和圣上担忧,令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说出他身上有蛊一事,我为瞒住实情,那日才出此下策。我曾犹豫倘若您和圣上询问,他说叫我照瞒不误,有什么后果他会担责。”
  皇后瞥她一眼,讥诮道:“你倒才思敏捷,能言善辩,怪不得把太子哄得五迷三道、舍己为人。”
  虞绯瞧皇后这番,应该猜到她在漫天胡说,可抵不过景苍会为她兜底,皇后对此无可奈何。
  人一生气,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恭维:“都是皇宫这座钟灵毓秀的宝地,陶冶出了虞绯贫瘠的灵气,加上太子教导、娘娘指点,这才不至于上不得台面。”
  “太子公务繁忙,虞绯有心无力,只能在他疲乏时说些奇闻异事,为他解闷。而且太子胸怀天下、爱民如子,今日遇险的哪怕是随便一个妇孺,想来太子都会挺身而出,储君如此仁心,是娘娘之功、百姓之福。”
  皇后无言地俯视她,半晌才道:“说你有三分能耐,你还卖弄上了。”
  虞绯讪讪。
  皇后正色:“欺君之罪搁置一旁,但你过去残害谋算太子一事,按律当诛。”
  虞绯知道这事在帝后眼下很难翻篇,她嗫嚅:“太子说,不与我追究既往。”
  皇后眼神立时如把利刃,仿佛想削断她的脖子。
  她伏地不起,“请娘娘处罚。但太子为虞绯所伤,我心怀感愧,还祈望能服侍他至康健,劳娘娘饶我一条小命。”
  皇后思忖片刻,展颜笑道:“本宫罚你给他做东宫侧妃。”
  第58章 对太子毫无私情
  虞绯一楞。
  皇后浑若无事地道:“既然太子金口玉言,说与你不追过往,那本宫不能让他下不来台,他又对你情根深种、负伤至此,做母后的也不能棒打鸳鸯,便成全你们。”
  虞绯以为皇后会借此罚她做些抄写佛经、祈佑太子之类的事情,毕竟景苍前脚为她受伤,皇后若后脚对她施以酷刑,那岂不寒了儿子的心。
  但她没想到皇后竟这般名罚实赏,稍一深思,她明白了她的用意。
  太子为一个商女舍生忘死,商户奸滑趋利,她很有可能会见势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叫太子违抗圣旨、娶她为妻。
  而皇后此举便似快刀,在她刚回东宫之际,钉死她的身份,斩断她许会生出的撺掇太子、意欲僭位的念头。
  虞绯叹服,皇后不愧是原文中的一代政治大家。这招“大棒加胡萝卜”的计策,若是原主,被揭露过去吓得心惊胆战之时,得知只要给太子做个侧妃一切就能翻篇,原主肯定当皇后是济世的观音菩萨,眉飞色舞、五体投地地叩谢隆恩。
  可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女子,一夫一妻的理念渗透骨髓,并且她的骄傲和尊严也不允许她给人做小,哪怕再爱那个男人。
  ——爱情诚可贵,自我价更高。
  其实皇后本就多虑。她压根不会为了太子妃之位鼓惑景苍,以前她为达目的哄骗过他不少次,但唯有这件,她绝不作戏。
  就像在现代谈恋爱的一对情侣,如果需要女方追着、哄着、求着男方结婚,那这段婚姻有什么意义?一个男人心中若有你,自会把一切奉到你面前,若没有或者觉得你没那么重要,勉强得来的,也不见得会天长地久、幸福美满。
  何况,比起皇宫的锦绣繁华、森严规矩,她更喜欢外面的天高地阔、自由随意。
  虞绯正思索措词婉拒,皇后见她迟疑良久,神色微沉,问道:“你莫非是嫌侧妃的位分太低,辱没了你的容貌和家世?”
  虞绯瞧皇后似想动怒,忙道:“虞绯惶恐。”
  她慢慢斟酌着:“我一介商户出身,太子天之骄子,能服侍他是我虞家祖坟上冒青烟,三生修来的福分。但我自知胸无点墨、手脚笨拙,怕将来伺候不好太子和太子妃,万一惹恼了他们,没有好下场。”
  “而且我对太子只有景仰孺慕之情,没有必要干系,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像亵渎父兄一般,令我心怀忏悔、寝食难安。”
  她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所以,我斗胆请娘娘做主,允许我离开皇宫,返回家乡。我必定终身不嫁,为娘娘、圣上、太子和太子妃祈福平安健康,为我朝祈佑风调雨顺、国祚连绵。”
  虞绯说完这番谦卑恭孝的大场面话,等待皇后答复,直到脖子都弯疼了,皇后也不置一词,恍若未闻一样。
  她偷偷抬眼瞄向皇后,只见皇后目光越过她,意味深长地盯着门外,那神态,仿佛在看好戏。
  虞绯心中咯噔一声。
  她来之前嘱咐过霍刀,若她一个时辰内没有回去,就让他叫醒景苍,派人寻她。看皇后这作势,景苍似乎亲自提前过来了,还听到她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辞。
  虞绯有些愧疚。他刚刚为她负伤,她转头要和他撇清关系,不相往来,但一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没有结果的牵扯,不如叫他死心放她离开。
  她又磕一头,大声道:“情蛊已解,虞绯清醒过来,发觉对太子毫无私情,想来太子也会很快了悟。请娘娘应允。”
  皇后回神,揉了揉眉心,担忧似的:“这些你可对太子讲过?”
  虞绯道:“没有。”
  见皇后不再注意门外,她猜测景苍已经走了,故作落寞地笑了笑:“男子生来便有三妻四妾之权,可哪个女子不想‘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认为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乃天下女子的表率,更能懂得这世道女子的难处。”
  皇后定定地瞧她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番见解。”
  她也恍然,原来这个小商女对景苍不是全无情意,只未来君王的一人心,她未免奢求得太多。还好迷途知返,想着急流勇退。
  皇后不禁想起少时的自己,也如虞绯这般明媚意气,她比虞绯幸运,遇到对她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的皇子,他们一路互相扶持,登上帝后之位。
  但皇帝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她身子不好,生下景苍后许久再无消息,雪花般的选秀纳妃的奏折飞向御案,起初皇帝拒绝,时日久了,便有臣子和百姓啐她“妒后”,她为了维护自己的清名和权势,便大刀阔斧地给皇帝选秀纳妃。
  皇帝临幸祝贵妃的次日,淡漠地对她说:“梓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从不受宠爱的皇子、她从家世低微的官女,殚精竭虑、耗尽心血才登至顶峰,怎能任由儿女私情使得地位权势不稳。她刻意忽略心中对其他嫔妃的嫉妒和厌恶,努力做个贤良大度的皇后,也愈来愈爱用争名夺利来打发时间和精力,以此忘却和皇帝之间的不快。
  这一刻,她忆起曾经的自己,最大的心愿竟是与夫君恩爱一生、白头偕老。可年复一年的宫闱和权势将她浸得面目全非、初心荡然。
  她答应了虞绯,就像将少时的自己推出了这座泥淖般的皇宫。
  虞绯听到高座上皇后平静中夹着颤抖的声音:“后面本宫会给你一道口谕,让你出宫。”顿了顿,“但往后,不许再反悔回来了。”
  虞绯叩谢:“是。”
  景苍如此对她,皇后难免心怀隐患,万一她覆水重收,回来媚惑太子、作乱宫闱,皇后善举岂不白费。
  她也正从原文得知,皇后的遗憾是没能和皇帝一心一意直至白首,祝贵妃初次侍寝的那夜,皇后落了半晚的泪。故而她才敢发言女子心声,期盼皇后产生共鸣,答应她出宫重获自由。
  但人有所失必有所得,她是,皇后亦是。
  虞绯离去,在旁观听的嬷嬷询问皇后:“娘娘真的打算放过虞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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