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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其他人呢?”
  “我啥也不知道。你问够没有,我全都招了。”
  高绪如一把揪住卯吾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来看着照片:“向他道歉,兴许我会放你一马。”
  卯吾直愣愣地睁着红肿的双眼,目光躲闪,嗫嚅着说:“对不起。”
  “好了,朋友,到此为止。”高绪如收好照片,最后再看了他一眼,拿起枪顶在他额头上,“下世再见吧。”
  枪声被消音器抹掉了,卯吾静悄悄地倒在椅背上,结束了痛苦。高绪如低头睃了眼地面,挪开脚尖,以免鞋底沾上污血。他收回枪,把剖鱼刀插回刀架,拿着电脑走出了厨房。录音机里的音乐放完了,他抽出磁带翻了个面,让它继续没完没了地发出噪音。高绪如事无巨细地检查了各个房间,推开小隔间的门后,他发现里面是个暗房,晾绳上挂着许多正在显影的照片。
  他在暗房逗留了几分钟,用随身携带的相机拍摄了证据。回到客厅里,他搜走了卯吾的电脑和相机,接着脱掉外套穿上围裙,走进血腥味极浓的厨房,从架子里挑了把剔骨刀。他将死者的脑袋往后反折,用刀割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把切下来的人头摆在身旁的灶台上,让它注视着椅子上的躯干。做完这些后,高绪如拧开煤气阀门,再往微波炉里丢了大量锡纸和小麦暖袋。
  庄怀禄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觉得该去趟理发店了。他刚走进客厅就看到高绪如开门进来,手上提着一只口袋。庄怀禄说:“楼上的邻居很好客,还送你见面礼。”
  “他挺不错的,很安静,乐于助人。”
  “我要去修修面,你打算出门吗?”
  高绪如点了点头。两人下楼坐上车,掉头驶出了胡同。在卯吾家中,爵士乐仍未停歇,煤气还在不停泄露,整间房都充斥着危险气体。随着温度上升,微波炉里的锡纸开始燃烧了,暖袋由于过热也着了火。火苗很快扩散开去,炉子随着一声巨响骤然炸裂开来。厨房里火花四射,瞬间发生了强烈闪爆,玻璃应声粉碎,墙体被冲击波轰开,滚滚烈焰霎时吞噬了家中的一切。
  一小时后,克莱斯勒从理发店回来,停在公寓楼下的黄色警戒带外面。庄怀禄惊奇地观望着路边的几辆警车,相比之下,高绪如就显得从容多了。
  警官来告诉他们楼上有住户家里发生了燃气爆炸事故,高绪如为此深表同情。经警察允许后,他和惶恐不安的房东一起去了二楼的房间,看到里边一片狼藉,厕所的天花板被震塌了,无处不在的怪味闻起来跟阴沟似的。卧室里临街的窗户不翼而飞,碎玻璃溅到了床上。高绪如提起一直放在电视机旁的箱子,知会房东:“我们不住了,多谢好意。”
  他没有要回预付的房租,辞别房东后就乘车离去,沿高速公路北行。沿途未经开发的野山在雾霾下变成了狮毛色,如同抛掷在大地上的弹丸。高绪如打开卯吾的相机,面无表情地浏览照片。
  “我早就感觉你不太对劲。”庄怀禄开着车说,“我没猜错的话,燃气爆炸是你捣的鬼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高绪如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遥望远处闪着银光的工业园区,觉得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三楼那个好邻居参与了梁闻生绑架案,我找他讨个说法而已。”
  惊讶之余,庄怀禄仍感到不解:“你还不死心?那孩子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回答他的是沉默,但高绪如的沉默就代表着认可。离开莱恩山后,高绪如就变回了以前那副落落寡合的样子,他在山上过够了舒心日子,而今要到阴霾未尽的尘世中去打滚了。
  “我不管你之前杀过多少人,但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对平民下手。”
  “梁闻生也是平民。”高绪如说,他看到车窗上隐隐约约倒映出一个鬼影,“战争不再只是士兵枪杀士兵,在恐怖主义盛行的环境里,平民将杀害平民。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庄怀禄本想再劝诫他几句,但转念一想又为他鸣不平,遂闭口不言。在担保人心里,天平始终是往高绪如倾斜的。
  高绪如把脸转过来:“你以前是秘密警察1对吧?”
  “干嘛提这个?”
  “我想让你帮我办点事。”
  思来想去,庄怀禄最终妥协了:“好吧,除了烧杀抢掠、偷摸拐骗之外,其余任你差遣。”
  他们放慢车速,开进路边的服务站,停在快餐亭外面。高绪如把电脑递给庄怀禄,指了指屏幕:“帮我查出这个网站是什么人在操控,再专门关注梁闻生的照片最后都流向了哪里。”
  “我会照办的。”庄怀禄满口答应,因为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吩咐?”
  关照工作人员来灌满了油箱,克莱斯勒穿过另一个出口,进入高速公路,往克索罗市北边奔去。高绪如打开导航仪调出地图,在上面找到舍夫尔镇的位置,说:“需要你陪我跑一趟,那地方离这儿大约五个钟头的车程,如果一切顺利,今天午夜前我们就能返回城里。”
  *
  从靠近宅西花园的客房望去,能看到流水淙淙的喷泉。小椴树林旁的矮黄杨组成树篱,中间伫立着一些石龛,点缀着几座雕像。虞恭裕将打整好的行装交给门房,劳烦他把箱子装车,预备赶赴机场飞回博恩西市。梁旬易来向他告别,虞恭裕对着镜子别好领针,在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才说:“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哪里出了问题?”梁旬易问。
  “你的那个保镖。”虞恭裕直抒己见,“梁闻生被绑架的那天,正好是他在场。绑赎谈判也几乎是他一手操控的,最后送钱时他执意要亲自前往,结果赎金被抢,绑匪撕票,人财两空。事情一结束他就主动辞职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难道你不觉得这一连串的怪事很巧合吗?不妨想象一下如果这场绑架就是他策划的,他和绑匪里应外合,骗走四千多万,还全身而退。”
  说完他从镜子前回过身来,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我从郦鄞那儿得知,他来做保镖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只能栖身阁楼里。碰见你这样的阔老爷,很难不动歪念。”
  “闭嘴。”梁旬易没听信这一面之词,转开轮椅避之不谈,“你得启程出发了,司机在门外等你。”
  虞恭裕理抻袖口,注视着门外阴影的梁旬易:“我知道你又在招新的保镖了,不管怎样,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一句:不要引狼入室。”
  两人在前厅握手言别,虞恭裕戴上宽檐呢帽,像来时一样行色匆匆地顺阶而下。家中已不复往日的生气,即使在风和日丽的白昼,庄园也寂寥得像在熟睡,睡在这傲慢又高耸的古典式廊柱之间。梁旬易回到梁闻生的卧室,看到佣工正忙着撤走床单,为房中的一切物什遮上防尘罩。而仓鼠们不知道主人家横遭变故,依旧吱吱直叫,无忧无虑地在笼子里安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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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秘密警察:指国安局成员,庄怀禄曾在国安局工作过。
  第58章 一介无名之辈
  离开边界后,维国北方习见的草原和秋天的白桦林迎面而来。蓝蒙蒙的雪山几度从沿途的松林,从秋色袭人的沟壑,从桑、柏和蒺藜丛中显现。高绪如把眼光移向窗外,忧悒又温和地想起了七月里的旅行,那时碧浪轻翻、繁花似锦的草场,如今已变得和麦田一样金光灿灿了。
  公路一侧出现了路牌,高绪如看到上边写着“舍夫尔”,他忽然灵犀一点地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旅行时曾打此地路过,他无意中瞥了眼路边的标牌,转头就置之脑后。
  下午四时许,红日西斜,栾树伫立在长长的、柔软的夕影之中,它因树下洁白的粉墙而更显秀丽。身穿羊皮袄的餐馆主人推开贴有“117”门牌的后门,橐橐有声地踏着靴子走向停在栾树下的汽车,漫无目的地四下环顾。从旷野上吹来的风夹杂着雪山的寒意,吹动了他脸上茂密的胡须。道奇挑战者用一张油布遮罩着,这庄户人伸手一揭,黄叶纷纷扬扬地从油布上抖落开来。
  他拉开门坐进车里,还没等屁股坐稳,副驾驶的门突然被人扯开,紧接着高绪如侧身坐入车内,用上了消音器的枪顶住他的喉咙:“老刀。”
  老刀僵住了身子,面对陌生的枪口和陌生的男人,他表现得挺镇定:“我们见过吗?”
  “当然,但你可能不记得了。”高绪如回答,“七月份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从这里过路,到你的饭馆里吃中饭,你给我们端了盘洋葱拌冷鲟鱼。鱼肉很新鲜,还带着粉红色。”
  “我们无冤无仇,你不要乱来。”老刀怪模怪样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牵动他的络腮胡也跟着颤抖起来,就像在咀嚼马林果。
  高绪如从衣兜里摸出梁闻生的照片,举到老刀眼前:“认识这个男孩吗?上周一晚上,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看清照片中的人后,老刀的目光忽闪了一下,背上发热,渗出了一层细汗。他盯住高绪如,但对方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老刀摆出一副无辜样,拒不承认事实:“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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