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夸奖听来诡异,却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肯定徐运墨教育出色,他胃里热起来,暗想夏天梁实在可恶,费劲耍那些花招,竟然只为与他多点时间相处。
布局之早,心思之重,令此刻自己实在心动。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讲。”
“啊?讲什么?”
还装,徐运墨瞪他,“我刚刚亲……那时候讲过了,你的呢,我要听实话。”
夏天梁又开始转他的眼珠子,正要说什么,有人来敲涧松堂的门。
徐运墨赶紧看天看地,装作若无其事。夏天梁瞧见,乐了,走去开门,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拿手肘戳徐运墨一下。
四点半到了,严青按平时惯例,准备去接小孩放学,特地来喊夏天梁回店里顾生意。
晚市快要开始,夏天梁多留不得,说我现在过去。
真怪,自从进门,严青只觉涧松堂打了空调都热腾腾的,里外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看看夏天梁,有些奇怪问:“你嘴巴怎么那么红?”
躲后面的徐运墨冒出两声咳嗽。
夏天梁扬唇,摸一下,说没事,刚才舔得太厉害了。
咳嗽又响起来。
看来是天干物燥,严青好心劝他买个润唇膏,说老是舔,只会越来越干的,这是坏习惯。
对,坏习惯。夏天梁用力点头,转身拿走桌上饭盒,对徐运墨说,“我先过去了,徐老师,晚点再来上课。”
徐运墨不吭声,藏在书桌后面挥手赶人。
待人走空,他低着头,细细听隔壁声音:几分钟后,先是吱啦声,那是夏天梁在挪桌挪椅。再是哐哐声,应该他开了消毒机在弄筷子。
最后是清亮的一声欢迎光临,开始迎客了。
徐运墨摸自己嘴唇。也没舔得太厉害吧,光顾着生气,亲得没什么章法,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更仔细些的。
手机屏幕一闪:我先忙会,晚上去你家继续。
不等心跳恢复频率,又一条:继续谈。
……滑头。
当晚天天关门迟了。
遇缘邨的联排式房屋每栋紧挨,留出中间一条窄窄的弄堂,那是每个居民回家的必经之路。
徐运墨待在窗边已有半个多小时,他不动,就这么站着,双眼朝下紧盯。
这扇窗户靠外,常有各式各样的生活噪音光顾,他过去嫌吵,总是一到家就拉上厚窗帘,能挡一点是一点。
现在却感幸运。透过窗,他能轻易看清弄堂,若夏天梁出现,自己可以第一个知道。
下午一通狂轰滥炸,所有事挤在一起发生,来不及细想。等空下,一个人思考,徐运墨才发现独处的时候实在静过头了。
还是吵点好。他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播完再重复,思维也不断绕回那一个问题——他和夏天梁算开始谈朋友了吗?下午被打断的时机太巧了,他还没听过夏天梁的答案。
单方面吐露完心声,另一方不接受,等于100乘0,结果仍是无。徐运墨感情经历浅薄,被表白经历丰富。他拒绝过很多人,有时候甚至必须残酷些,才能绞杀对方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幻想。
一报还一报,你老这样伤人心,终有一天要还债的——以前觉得周奉春讲的是废话,现在想,万一要用这次来还呢?万一夏天梁拒绝,万一他没有那样的打算,万一贪图好玩捉弄自己,万一……怎么办?
没拿到确定答案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怎么还不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徐运墨感到气馁,他靠在窗户上,额头磕到玻璃,一下接一下,带点紧急赎罪的意味。他不想被拒绝。
弄堂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走得轻快,徐运墨立即往下望,对方也正好抬头。
夜色未浓,足以让两人将彼此看个真切。底下的夏天梁见到徐运墨,面露惊喜,立即冲他招手,接着扬一扬手中提的不锈钢饭盒。
隔一扇窗无法言语,对方做口型:吃夜宵。
徐运墨心口发烫。半分钟后,他听见有人上楼,一步步向前,最后停在他家门外。
深呼吸一次,徐运墨走去开门,迎面撞上自己的饭盒。
“快吃!刚烧好的。”夏天梁含笑说。
滚烫一碗酒酿圆子,吹凉送进嘴里,清香之余全是甜。酒酿甜,黑洋酥芯子的小圆子也甜,徐运墨不敢冒进,吃得小心翼翼,余光瞥到夏天梁,对方多少悠闲——向来如此,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望自己。
他吃他看。都心知肚明今晚不是过来上课。一碗下去,夏天梁起身拿过饭盒,说要去洗,徐运墨再等不了,立即捉住对方的手,“下午的话还没讲完。”
“什么话?”
“……你又装傻。”
夏天梁重新坐下。他没甩开徐运墨,反手贴住,指尖慢慢磨他掌心。
“我不讲过很多遍了?我喜欢不挑食的客人,喜欢认真的人,徐老师,难道你还听不懂?”
那种哪能算?还有,怎么又是徐老师了?徐运墨被他磨得心烦意乱,用力攥紧夏天梁,“不准用模棱两可的说法。”
好好,夏天梁应两声,看着像在思考,“要不你先把下午说的话再讲一遍,我听完答你。”
故意的是吧,徐运墨大为光火,放开他不牵了,声音也沉下去:“‘我喜欢你’有那么难讲?如果你没这个意思,不要再来惹我,我也不想和你不清不楚。”
好一个回敬,夏天梁被逗笑了,这次换他去拉徐运墨的手,握住后倾身往前,蜻蜓点水般亲他脸颊。
“我喜欢你——就想听这句,对吗?”
他一边说,一边放任睫毛和鼻尖在徐运墨脸上作祟,徐运墨再也忍不住,听完这句答案,整晚的自我怀疑彻底扫空,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一切并非做梦或自大:夏天梁确实喜欢自己。
兴奋中夹杂些许不满,有如上英文课时,对方老是用念错单词故意勾起他惩罚的念头。徐运墨借着牵手动作将夏天梁一把扯到自己面前,往上摸到他嘴唇,“张嘴,我要检查。”
检查什么?夏天梁明知故问,他来之前吃过薄荷糖,该让徐运墨也尝下味道,于是很快坐到对方身上。
谁起的头也不重要。两人挤在一把椅子上接吻,由浅入深,不断交换呼吸。
嘴里一百个动作,徐运墨一双手却不敢放肆,堪堪扶住夏天梁腰肢。他右手抵在对方后背,透过薄薄一层t恤感觉有个尖锐的东西抵着掌心,还没等摸出轮廓,夏天梁发现他的不专心,在他嘴里呵气,搞得徐运墨方寸大乱,没注意手上力道,下意识紧紧按下去。
呵气变为急促的嘶声,夏天梁分开少许,“疼,疼,那边……”
徐运墨这才想起,那里是夏天梁的腰窝钉。他手发烫,仿佛火烤一般,立即放开。
这份慌张落到夏天梁眼中,他还挂在徐运墨身上,有意问:“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
回想起上次场景,徐运墨住嘴。怎么说?你睡觉时候露出来我看到的?听上去也太像偷窥狂了。
他眉头紧皱,试图思索出一个体面的说法。夏天梁先一步靠过来,用手指轻柔抚平他打成百叶结的眉毛,那张嘴却坏得要死,不停追问他是什么呀,怎么不说了呢。
徐运墨实在讲不出,脸憋到有点红了,用点力气按下夏天梁那双玩他脸的胡闹的手,低声说反正我知道。
距离又缩短了。这是在家中,无需担心旁人经过,理应吻得尽兴。
交流也在唇齿间:笨死了。
你骂我干什么。
迟钝。
是有一点。
夏天梁笑得十分舒心,那笑声紧跟着传到徐运墨唇上,酥酥痒痒,引发他的体温快速上升。
身体严肃地对他发出一次黄牌警告。徐运墨脑中登时警铃大作,他感觉夏天梁正逐渐化成一条水蛇缠着他,如果放任不管,这条小蛇肯定马上就要成精,并在他身上搞点惊天动地的大动作,到时候想防也防不住。
君子贵在自持。确定关系第一天就搞到床上,像什么话。
不做急色之人,徐运墨的原则。他当即仰头,避开夏天梁更进一步的摸索,“明天。”
他吐出两个字,艰难补全,“明天我有事。”
夏天梁原本吃得入迷,被他这一句话打回原形,张张嘴,拖长语调重复一遍,“有事?”
“谈生意……”
鬼才相信。夏天梁差点气笑,不过话都这么说了,硬要逼他,反而没有意思。
面皮太薄,还是要多给一点时间习惯。他很轻地叹气,松开徐运墨,起身整理衣服。
想想觉得有意思,为徐运墨匀出的这点自控力。夏天梁假装有点烦恼,“我真要去买润唇膏了。”
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正在庆幸自己成功坚守住了道德底线,含糊问什么。
他凑上去,让对方看自己发红的嘴唇,“你亲太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