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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在狱中积极改造,严青获得两次减刑,好不容易改判到八年。出狱后,由于经历加上年纪的原因,找工作四处碰壁。来天天之前,她已经失败过不知多少回,却仍旧认真对夏天梁说,我可以先试工,不要钱,你满意的话,我们再签劳务合同。
  听说夏天梁答应招严青进天天,老马比她还激动,骑着小电驴过来,头盔也忘记摘,一个大脑袋拉着夏天梁千恩万谢,说终于啊!小夏,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夏天梁看他那副模样,别出苗头,打趣说,你怎么对老同学的事情这么上心。
  老马一愣,装糊涂似的笑一笑,不再响。
  手里还有半杯酒,夏天梁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没挑明是什么,老马却很清楚。他沉默半晌,为自己倒满酒,并未立刻饮尽,只是望着液体表面,低声说:“以前我们那个高中,班上所有女孩子一放假,都去烫头发。只有阿青,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个刺猬球。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姑娘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仰头,将晃荡的酒液一饮而尽,好似从中重拾一股力量,蓦地起身,喊道:“阿青,今天既然是为你送行,肯定要唱首歌,我来唱,就我们班以前的班歌,好伐?”
  必须啊!严青拍手鼓励,“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开腔!”
  老马微微笑了,他将手帕放到桌边,拿出手机放前奏,煞有其事地清两声嗓子,腔势浓得像个歌唱家。
  结果一开口,在座众人便已知晓,这人根本不适合唱歌。
  歌喉不出众,走调更是走到南天门。老马的前两句完全不知所云,好不容易跟上音乐,才听清歌词:“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真心英雄,脍炙人口的九零年代金曲。童师傅也会,扯着嗓子加入合唱:“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严青勾住赵冬生肩膀,摇晃着与他和声。
  此等唱法实在凌乱,声音根本合不起来,众人大笑,演唱中断了。只有老马还在继续。
  他一直唱,一直唱,直到唱得满面通红。原本笑得开怀的严青这时反应过来。她起初以为他是喝酒上脸,后来发觉,那是一种蹩脚的掩饰,这位骑着小电驴来吃饭的老同学正试图将想说的话浓缩于几句歌词之中。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他音量高亢,唱不是唱,几近直白的喊话。严青瞬间懂了,那些过往,那么多顿饭,那个听她说话时总是用手帕抹去额头汗水的动作。
  可除了听懂,她做不到其他的。严青双眼渐渐变红,她垂头,止不住淌下泪水。赵冬生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天天,拍着她的手说:“青青阿姐,不要难受啦,以后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来的呀。”
  童师傅想给不解风情的徒弟一个头挞,最后作罢,别过脸,长长叹气。
  一首歌终有尽头。音乐结束,老马停下了,他拿回手帕,习惯性地擦汗,“是啊,虽然小如意消费高了点,不能经常去,但你下次回来,提前和我们讲,辛爱路离我的中介这么近,我骑个车就到了。”
  严青却只顾哭泣。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第86章 金色年华
  又是一年春节。
  辛爱路的天天饭店贴上一张端正楷书:东主迎春,休至元宵。
  假期出游的食客看到,遗憾不已。他们大都慕名而来——前不久,一部饮食纪录片悄然上线,某位上海出身的香港食评人回到家乡,走过大街小巷,只为寻觅记忆中的本帮味道。
  从发源地到新式风味,他一一探访,见证诸多变化。最后一集,食评人轻装上阵,远离闹市区,七拐八绕,坐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
  他解释,来吃咸酸饭。
  上桌,名副其实,饭粒混着黄拉拉的菜叶,看起来缺乏吸引力。食评人却极其欢喜,说跑遍申城,精致者比比皆是,可论还原本真,能达成的却是凤毛麟角。
  幸而这样难以实现的蠢事情,依旧有人愿意尝试。他与饭店老板闲谈,问及在这种没什么人流量的地方开店,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年轻老板想了想,回答:太吵了。
  我们这面墙壁太薄,以前隔壁经常投诉我,因为人多,大家不一样,讲的话也各不相同,所以听到的声音太多,放在一起就会很吵。
  他又笑:但是,吵点才热闹嘛,就像家一样。
  镜头做模糊处理,人像成为虚影,转而聚焦于那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饭上。
  画面隐去,浮现本集标题:但求一碗咸酸饱。
  对照地址来此探访的旅人纷纷叹息,看来是要错过了。
  转念想,或许这家小店注定不会出现于自己的旅途之上,那么错过也并不多遗憾。
  相遇从来讲究一点缘分。遇上的那些,今年计划多多。临近除夕,徐运墨与夏天梁吃个饭都要严格遵循时间表,小年夜是第一桌——徐藏锋举家回国,接风洗尘兼庆祝新春,于是在小如意订了包厢。
  徐家一门来了大半,独独缺了两个。
  问起来,于凤飞啧一声,说死老头子脾气犟,死活拉不下脸,不想理他。
  那乐蒂呢?徐运墨问。徐藏锋回答,“临出门的时候,突然说不能让爸一个人待着,非要留下来陪他。”
  不可以让阿爷自己在家哭哭——小孩原话。
  徐运墨觉得可惜,他本来想让乐蒂和她的铁狼哥哥见个面,谁知公主异想天开,想用魔法令石头开花。
  “放心吧,”徐藏锋笑容几分狡猾,“julia这次过来,想去其他地方转转,等我们一走,有的是机会让你带小孩。”
  “我不当幼儿园老师。”
  夏天梁倒是积极,举手,“我想当。”
  你看看人家!徐藏锋立马与其握手,对未来妹夫的家庭观念给予高度认可。
  第二桌,大年夜,社区年夜饭。
  王伯伯今年正式从前线退了下来,春节只有小谢一人值班。他独挑大梁,不喊半句辛苦,从前期准备开始就将一切处理妥当,当晚将遇缘邨几个孤老接到天天,挨个儿细心照顾。
  开席前,夏天梁特意多放一把椅子,小谢看了,面露感激。
  无人去坐,大家明白这个空位是为谁而留。
  桌边还有个熟人,今年,沈夕舟仍旧形单影只。辛爱路改造期间,他的酒吧经历了一些变故,不过好歹坚持开了下去,问他么,就说上海挺好的,我是越待越舍不得。
  具体舍不得什么,来帮忙的徐运墨不感兴趣,只将筷子硬邦邦拍到对方面前,附带一句,赶紧吃完赶紧走。
  一餐太平,到点心,夏天梁为众人分酒酿圆子的时候,手机屏幕闪了闪。他划开,表情微微一滞,随后放下碗,扭头用手抹脸。
  怎么了?徐运墨不解,等了一会,夏天梁挪开手,眼角亮晶晶两条水痕。
  他给徐运墨看手机。还是那个聊天群,惯常由他发出的那句新年快乐下面,这次收到了一句来自天培的回复:新年好。
  还有一句:天笑也在。
  连接三个方向的那条线没有断掉。徐运墨朝他伸手,掌心朝上。夏天梁握住,紧扣后不再分开。
  到第三桌,终于轮到两人专享。年初二,厨房热气缭绕,早上吃泡饭已经成为这个家的真正传统。
  为纪念这个完整度过的春节,徐运墨拿出准备了大半个月的惊喜,一对阴阳章。
  夏天梁觉得好笑,“你这几天老是鬼鬼祟祟的,就为了搞这个啊?”
  谁鬼鬼祟祟?徐运墨指出:“我是暗中行事,最多有点偷偷摸摸。”
  好好好,夏天梁不与他争,把印章拿到手上反复看,一阴一阳也是一凹一凸,他寻思:“这算不算你们文化人的戒指?”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你送一次,我送一次,打平了。”
  去年徐运墨生日,夏天梁送出的礼物是两枚素戒。徐运墨当时只觉天旋地转——小鬼,狡猾如斯!抢跑这么多,让他以后怎么办?
  幸好徐运墨还有篆刻的一技之长。夏天梁看着龙飞凤舞几个字,吃力地念:“天……天?”
  徐运墨握住他手指,从第一字点起:“天、天、有、好、运。”
  是天天,也是自己,是好运,也是对方。
  好意头,夏天梁总是偏爱成双成对的礼物,他赞许地吻徐运墨,说谢谢,我超级喜欢。
  小家温馨,辛爱路同样如此。新春时分,居民出门见到彼此,左一句恭喜发财,右一句阖家团圆,氛围其乐融融,衬得寒冬腊月的天气都暖和不少。
  逢此佳节,社区组织活动,小谢号召大家一起来写春联,地点在新建而成的社区服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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