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真的希望他能开心。
  在这个本来是最无负担、最肆意的年纪。谢绥抑不应该生活的这么难。
  况嘉一微微低下头,周任航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干什么?”
  “你不应该去找他了吗?”周任航说。
  “我能…吗?”
  况嘉一眼睛没有看着周任航,望着走廊上一块空地,表情是周任航从来没见过的迷茫和纠结,那句话也说得很轻,比起像问周任航,更像是在问自己。
  “去呗。”周任航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不过你问了他也不会说倒是真的。”
  况嘉一还是站在原地,等上课铃响了之后才进教室。
  这节是美术课,美术老师给他们播放西方美术史,记录片严肃的介绍声中带着一股机械感,音调毫无起伏,在下午第一节课里催得人昏昏欲睡。
  教室窗帘全拉上了,灯也关着,只有投影仪散发着微弱的光。
  况嘉一悄悄看了身边几眼,谢绥抑在写上午刚布置的英语作业,他写英文也很好看,那几个长字母带有他独特的笔锋。
  况嘉一看了会,伸手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条缝。
  光线太暗了,这样写久了眼睛不舒服。
  谢绥抑笔尖停顿了一下,继续刷刷地写英语作文。
  况嘉一本想等他写完再说的,但谢绥抑写完本子一翻,下面又是一张数学卷子,况嘉一立起上半身,又缓缓垂下去,默默地接着等。
  一直到临近下课,谢绥抑终于有要结束的迹象,况嘉一连忙把早就写好的纸条递过去。
  谢绥抑瞥了眼,没接。
  况嘉一只好打开,放在他眼前。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谢绥抑摇头,况嘉一瞬间合上手,合十地摆了摆,低低地请求:“拜托。”
  下课铃响,灯和窗帘一起被打开,天光大亮,谢绥抑看清了况嘉一的表情,抽过纸条,写。
  【说。】
  “我表舅接手了个驿站,”教室里太吵,况嘉一不想提高音量,只能凑近些,“假期需要人上货,但是他要的是兼职,薪资不算太高,一直没找到人,如果你要找工作,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这个?”
  【你也要去?】
  况嘉一摸不准这句话的意思,说:“就算我去,那个快递驿站很大,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不让你看到。”
  故意远离他快一个月的人,现在却说出这种暗示是谢绥抑不想看见他的话。
  谢绥抑只想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远没有到互不相见的地步。
  大概是很想让他接受,况嘉一又低低絮絮地说这个工作的优点,谢绥抑没怎么听进耳朵。
  数日里在医院、学校、兼职的地方来回奔波,累积的疲累在况嘉一又低又缓的声音里泄出个口,他盯着况嘉一后颈衣领露出的那一截皮肤晃神。
  大概是总在外面呆着,那里被晒黑了些,与脸部出现细微的色差。
  “暂时就这样,薪资我到时候再和他商量一下,能保证日结,可以吗?”
  况嘉一只顾着说,抬眼才发现谢绥抑好像没在听,心往下沉。
  况嘉一反思自己提的这个要求是不是不对,毕竟朋友是他目前能保持住的最后底线,他不敢,也不能再做出自作主张的事,怕最后朋友都没得做。
  他望着谢绥抑,良久,谢绥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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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烧烤
  其实况嘉一没有表舅,但上次确实听到那个快递驿站的老板抱怨招不到人的事。
  至于为什么撒谎,他觉得这样说能让谢绥抑放心一点。
  而且那家老板他认识,很熟,如果硬要认他当表舅,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况嘉一胡思乱想了一路,来到快递驿站。
  “小嘉这么早来取快递啊?”刚开门还没什么人来,老板坐在驿站门口,看着况嘉一走过来。
  况嘉一笑着摇头,很乖地打招呼,“叔叔。”
  “您招到新人了吗?”
  “嘿哟,可别提了。”老板一脸酸楚,“一天一百是不多,但我又不是时时刻刻要他们上货,上完货往那一坐,干什么我都没意见啊。”
  况嘉一连连点头,赞同地附和他,又问:“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吗?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
  “对,你要来啊?”
  况嘉一不知道他自己可不可以来,只说:“我有一个同学,最近需要钱,我推荐他来您这干活,您可以收他吗?”
  “那当然收。”有人来自然好,何况高中生更听话,好管,老板乐意收。
  “好的,但是关于每天一百这个钱,”况嘉一往前走了两步,蹲在老板旁边,这样他比老板低了大半截,得仰起头和他商量,“我这个同学家里很特殊,您跟他说每天两百八,您还是出一百,剩下的一百八我出可以吗?”
  老板听懂了,皱眉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想帮帮他。”
  “不是这么帮的。”
  况嘉一仍是笑,他蹲的腿不舒服,膝盖向下,单手撑在地上,“我不会一直瞒着他,他很好,您见到就知道,他以后肯定有能力把钱还我,只是暂时,暂时不告诉他。”
  老板凝眉思考,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面子,他知道。能力不足又野心勃勃,拒绝别人看似施舍实则真心的好意,妄想靠自己个人力量与世界抗衡。
  老板也笑了声,问:“是多好的朋友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况嘉一含混过去,“很好的,那我当您同意了。”
  “这就别告诉我妈啦。”况嘉一请求道。
  “花你妈的钱,还不告诉她呢?”
  “不花她的钱,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要来打工,您给我留个位置。”
  况嘉一的腿完全蹲麻了,他站起来,从大腿一路到脚底,又酸又爽,只能扶着膝盖等这股劲过去。
  “你来了我也只能给你一百,还有八十你上哪赚去?”老板问。
  “我总有办法的。”况嘉一吸了几口气,感觉好点后,微微对老板点头,“那我走了,先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望着况嘉一的背影,老板悠悠地翘起二郎腿。
  这个年纪的小孩也蛮好玩的,既有要面子的,高自尊的,还有完全不在乎这些的。
  况嘉一明明可以站着跟他商量,他却蹲下,近乎半跪,故意把姿态放低,就为好朋友求一个机会。
  要是放自己这个年纪,老板朝着远空唉了声,怕是很难咯。
  七月三号,英语下考铃响,况嘉一抓起考试袋往自己班教室走。
  “况嘉一!”
  况嘉一回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女生盈盈地走过来,冲他友好的笑,“下周晓晓过生日,你会一起来吗?”
  况嘉一微跌下巴,做出一个啊的表情。
  被他这反应逗得更开心了,女生解释,“就是周任航喜欢的那个人,他没跟你说吗?”
  况嘉一放心下来,淡声回答:“没。”
  在看到她过来时,况嘉一脑子里飘了无数个可能——问谢绥抑相关的,给谢绥抑东西,等等等,听到是这件事,他懒懒地弯唇,“他可能怕我笑话他。”
  “你会笑他吗?”女生和他一前一后出教室,并排下楼梯。
  “笑,”况嘉一说,“想拿喇叭去广播室笑。”
  女生捂着唇,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不去咯?”
  “不了。”走到七班门口,况嘉一抬了下手,“祝你们玩得开心。”
  “好吧,哎—”女生叫住他,顺手摘了黏在他肩后面的不明黑点,“注意形象啊,帅哥。”
  况嘉一颔首,“谢了。”
  况嘉一进教室后才发现谢绥抑就在他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他下来的,谢绥抑的考试教室在他楼上。
  恢复完座位,老师在台上讲放假安排,况嘉一在底下问谢绥抑:“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地方吧?”
  况嘉一音量不低,但谢绥抑宛如没听到。
  他敲了敲谢绥抑桌子,又问了一遍。
  “不然我们请况嘉一同学上来讲。”王洋靠着讲台,在况嘉一说话的同时她也说。
  全班人的目光向况嘉一汇集。
  况嘉一无奈地站起来,“我错了,王老师。”
  王洋点点头,又看向第一大组某一排,问:“好笑吗?周任航?”
  笑容从周任航脸上消失,转移到班里其它人脸上。
  “行,那今天下午的卫生就由况嘉一和周任航负责,其他同学,放假!”
  “万岁!放假了!”
  “去哪玩啊?”
  “终于放假了!”
  “.....”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周任航像游魂一样飘过来,先发制人:“兄弟,你以后能不干这么好笑的事吗?”
  况嘉一撩眼,“你谦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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