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想知道吗?】
“想。”
况嘉一直起腰,避开他的视线,“说实话,想,但不是因为好奇。”
不是因为好奇又是因为什么,况嘉一说不出更有力的原因。他耸耸肩,“你还是别说了,说了你又不让我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
但是我想帮。
况嘉一抿紧嘴,把这句话咽回去,释然地笑笑:“我知道,所以我不问。”
“但是,”况嘉一又说:“如果你说一遍不觉得难过,反而能更轻松一些,那我很愿意听。”
谢绥抑没对人说过,他不知道说完会是什么感觉。
他低头打字,况嘉一在一边闲闲地说:“是不是要打很多字啊?手指累不累?不然我去报个手语班。”
况嘉一说这话时还是笑着的,等谢绥抑打完字,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况嘉一的笑就消失了。
他盯着屏幕露出一个谢绥抑难以形容的表情。
谢绥抑这时才知道,说完的感觉,原来是开心的。
【挨过很多次打,突然有天醒来就说不了话了。能出声,但一发出声音就疼。不还债他们会找到我学校,初一因为这个转过学。】
况嘉一看了这段话三遍,它是刚刚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却又不仅仅只是那三个问题的答案。
他后退一步,谢绥抑的眸子暗下来,收回手机,沉默地等况嘉一下一步反应。
况嘉一左右掏掏口袋,手成拳伸到谢绥抑面前,说:“吹口气,给你变个魔术。”
谢绥抑半天不动,况嘉一晃了晃,轻声说:“吹一个。”
谢绥抑吹了口,况嘉一噔时张开手,白净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糖。
“刚刚在烧烤店里拿的,清凉润喉糖,你刚说了两次嗯,喉咙疼了吧?”
谢绥抑眼睫垂下来,看着劣质的绿色包装里那一颗口哨形状的圆形糖果,略微点头。
况嘉一又马上伸出另一只手,张开,“还有一颗。”
“奖励你勇敢承认。”
况嘉一手掌摊得很平,两只手这样同时伸出来,样子很傻气。
“我手要酸了啦。”况嘉一拉长声音抱怨。
谢绥抑拿过糖,收进手心,锯齿状的包装烙着手掌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痛。
他喉咙还是痛,除了疼痛,又被另一种东西填的很满。
谢绥抑不抛下这里是因为被照顾爷爷的责任拖着,还债是因为不想再被找到学校,很麻烦。
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个人,不是出自什么感人肺腑的亲情。
他没有在手机上写明白,递过去却希望况嘉一能看懂,又隐约地希望,况嘉一看不懂。
两个月前谢绥抑在地下室还能无所顾忌地拉开抽屉用刀吓况嘉一,两个月后告诉况嘉一他的经历却开始遮遮掩掩,只挑不好的讲。
况嘉一深呼吸了几次,先把那股难受的劲压下去,才对谢绥抑笑,“我初一的时候也转过学,不过是因为我妈太忙了,没空管我,就把我丢到一个全封闭式住宿学校。”
“那环境太变态了,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紧绷着,24小时坐牢,我呆了半个学期,实在受不了。”
“打电话给我妈哭来着。”这里况嘉一说的有点难为情,但他还是继续,“我哭得眼睛都肿了,告诉我妈她再不把我弄走下学期就见不到她儿子了。”
“我妈嘴上说着那就不见了,实际上当晚就来领我走。”
况嘉一说到这就停了,后面不是他想说的,他看着谢绥抑,告诉他:“可能你没经验,但会哭确实能得到糖吃,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哭,也不愿意哭,但你告诉我吧,不开心了难受了都告诉我吧,不需要解释难过的原因,也不用铺垫,你只要告诉我感受,然后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此刻的风比傍晚又凉了一点,况嘉一手背在身后,悄悄握紧,又郑重又缓慢地叫谢绥抑的名字。
“不管是站在何种立场,是朋友,或者是其他,”况嘉一卡了一下,强硬地控制住心跳,一副风轻云淡地模样,“或者是其他身份,我都希望你开心。”
况嘉一真得太想让谢绥抑开心了。
不知道哪里来得执念,之前屏幕上的那句话还印在况嘉一脑海里,虽然谢绥抑说得简短,但况嘉一会联想,他一想就胸口疼,恨不得真得能穿越时空回到七八年前,去把那个小孩带走。
谢绥抑一直等他说完,确认他不再接着说后,才拿出手机问他。
【其他身份是什么身份?】
况嘉一一下笑了,“我说了这么多,你重点怎么偏到这个上面来了。”
谢绥抑等他回答。
“那还能有什么身份?你一会对我好一会又不理我的态度,我怎么知道未来哪天你又不理我,彻底分开,那就是陌生人的身份了。”
【那你也在躲我。】
“我躲你是因为你先不理我。”
谢绥抑想了想,回他,【以后不会了。】
“什么意思?”
【不会再不理你。】
况嘉一挑了挑眉,手在身后渐渐松开,风从他后颈里溜进去,吹散少年背上浮起的薄汗。
“那我信了?”
【嗯。】
“我真的信了?”
谢绥抑干脆收了手机,直直地看着况嘉一,点头,嘴刚张开。像是料到他要干什么,况嘉一先一步上前,反手捂住他的嘴。
有点着急,又带着笑说:“我信了,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不然又要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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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明治
邓莹在况嘉一工作一周后才发现,她家那个有电梯绝不走楼梯的小崽子居然跑到快递驿站上货去了。
“最近零花钱不够花了?”邓莹咬着三明治,坐在餐桌边问况嘉一。
“够吧?”况嘉一吞掉鸡蛋,笑嘻嘻地,“如果你愿意多给我点,我也不是不能要。”
“笑的像个黑人小子。”邓莹说。
“没吧。”
况嘉一知道他最近晒黑了点,但不至于这么夸张。
早上洗脸的时候他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好久,还偷偷抹了点邓莹贵妇精华,虽然上面的英文况嘉一一个都看不懂,他学着邓莹平时那样往脸上拍。
“我那精华分日用和夜用,夜用的不能受紫外线,你早上抹那么多夜用精华,白天再经阳光一照,打算美黑啊?”
况嘉一站了起来,眼睛圆瞪瞪的,“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儿子。”
“我去洗脸。”
邓莹肩线细细颤抖,忍着笑唤他,“回来,你用的是日用精华。”
况嘉一将信将疑,邓莹下巴点了点椅子,“坐。”
“我吃饱了。”况嘉一说。
“不老实交代的话我就要自己调查了。”
“不能随意打探别人隐私,”况嘉一一本正经,“你小时候教我的全忘了。”
“你算哪个别人?”
有口也不能辩,况嘉一只能坐回来。
屁股刚落下,邓莹说:“谈恋爱了?”
况嘉一弹起来,“哪有这么问的。”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审嫌疑犯的时候要把他们固定在椅子上,不然房顶都得修好几遍。”
“也没有审犯人一上来就问你杀人没。”
况嘉一坐下来和邓莹言语拉扯,邓莹以一种老娘是过来人,我就听你怎么编的态度看他。
“有什么差别,”邓莹说:“问到最后我最关心的还是谈没谈,不如直接问重点。”
“那!”况嘉一在她的目光里噤声,耸耸肩,妥协地说:“没谈,有喜欢的。”
“雷吴嘚啊仔仔。”
邓莹最近迷上粤语,不管标不标准,讲话不时就要掺杂一句粤语。
况嘉一听不懂,想也不是什么好话,点点头,“是的。”
邓莹震惊中带着欣喜,“你听懂了!是不是我讲的很标准。”
“没,但猜到你骂我。”
邓莹叹一口气,“骂你干嘛,不然妈妈给你出出招?”
“还是算了。”邓莹又说:“别耽误人女孩子。”
况嘉一腿在桌子下,脚跟离地,一下一下地点动。
他表情若有所思,良久后,扯出一点笑,声音低低的,带着耍赖,“要不是女孩子呢?”
邓莹吃完面包,正收拾桌上的面包屑,闻言手顿住,轻轻抬头,看了况嘉一两秒,缓慢地问:“他是男生?”
况嘉一微不可察地低了低下巴。
“这样。”邓莹眼睛里的情绪首先是复杂的,而后渐渐归于温柔,她把桌子上最后一点面包屑擦干净,自言自语地说:“以后可能要吃苦头。”
“失望了吗?”况嘉一凑过去,翻着脑袋看她。
“家里又没有王位要继承,失望什么?失望你追不到喜欢的人?”
“我没追。”
邓莹轻笑,“还是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