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转院,已经办好了。”
况嘉一想问他什么时候办的,又想问他知道转去哪个医院吗,最终张了张嘴,说:“我自己能走。”
况嘉一走的太慢了。
而且医生根本不允许他这样走动,出电梯后谢绥抑直接抱起人,况嘉一吓得搂紧他的脖子。
尽管不是横抱,这样也十分丢人,况嘉一小声请求,“能背吗?”
谢绥抑搂紧他的腰,这么窄一截,他单手就能圈住。
他不回答,况嘉一也只好安静地当鸵鸟。
转到市医院,躺在病床上,护士给况嘉一接上新的点滴。
谢绥抑不知道去了哪里,护士走后只剩下况嘉一一个人,在一个单人病房。
昨晚况嘉一也没睡多久,肚子太疼,睡一下醒一下,现在稍稍好一点,手机里有邹柔早上给他发的消息,况嘉一暂时还不想说自己在住院,他抓着手机,又睡着了。
“谢总,您在听吗?”
谢绥抑坐在车内,手握着方向盘,“你说。”
“您今年的复查不能再拖了,苏医生要求这两周就过去。”
“知道了。”
“另外您母亲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回曼城,她说好提前准备您喜欢吃的菜。”
“嗯。”谢绥抑直视前方,“我等会给她打电话。”
“好的。”
助理似乎还有事,但支吾着没开口。
“怎么了?”
“谢总,您昨晚闯了一个红灯,还有两次违停?”
助理听起来不太敢确认,谢绥抑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的,后续我会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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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我也是命苦[化了]
第27章 一碗汤
今天的工作安排已经乱了,谢绥抑索性下午就去了诊疗室。
“稍等一下,上一位患者马上结束。”小助理递给谢绥抑一杯水。
谢绥抑接过,想到早上况嘉一因为一直没喝水有些干裂的嘴唇,顿了顿,又把水放下。
“请进来吧。”
谢绥抑推门进去,第一视线仍然是看向柜台上那束紫色的花,他不认识,苏医生竟然也叫不出名字,只说是蔷薇科的一种。
“它都不凋谢么?”谢绥抑问,每次来这花都是开得正好的模样。
“凋谢的时候你不在。”苏医生示意让他坐下,自己则喝了一口茶。“八月份的复查,拖到十月,谢总是大忙人啊。”
“我已经好了。”
“那是你觉得。”
八年前谢绥抑被他爸带到巷子里,被人敲了头,又注射了镇定剂,幸亏他妈妈——林株及时赶到,救了昏死在路边的谢绥抑。
额叶损伤,导致谢绥抑丢掉了部分记忆,只能从林株嘴里听到当年事情的经过。
但谢绥抑总觉得不对,林株说谢绥抑那天应他爸要求,给完钱就可以走的,但他爸爸突然反悔,与谢绥抑起争执,叫来了人企图勒索更多,打伤谢绥抑后怕他报警,才给他注射了药。
讲到这里谢绥抑一直没什么反应,靠坐在病床静静地听着。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林株握住他的手,眼里含着心痛,“你早就正常回家了。”
谢绥抑垂眸,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双手温润,尽管有皱纹,也看的出来被保养得很好。如同林株整个人一样,浮现出一种被金钱堆砌出来的美丽。
“嘉,一。”谢绥抑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不仅在治脑子,也在慢慢恢复,学着说话。
林株看了眼空调出风口,关切地问:“冷了吗?要加衣。”
谢绥抑摇摇头,第一个字的发音对他来说暂时还有困难,他压了压嗓子,勉力重说:“况,嘉一。”
“哦哦。”林株才听懂,不甚在意地回答:“你的那个小同学吗?他早跑了。”
谢绥抑皱眉,沉沉地盯着她。
“嗯,”许是看到谢绥抑的神色太严肃,林株也端正了些,“他确实走了,有警察又流血,他害怕得跑掉了。”
“他,不怕。”况嘉一不会怕的,在谢绥抑有限的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不相信妈妈呢。”林株握住他的手,真情实意对他说:“他不仅跑掉了,还告诉你爸你的情况,不然你爸怎么会知道你还有钱,都是他说的。”
“你交友太不谨慎了。”林株略带责备地摸了摸谢绥抑的头,“不过现在都好了,以后妈妈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
谢绥抑的手被攥得太紧,他没力气抽回来,也不相信林株说的话,他没有完全失忆,根据之前的记忆推导,怎么也推导不出来况嘉一会这么做。
但谢绥抑又想不起来,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天早上,他起床,出门,拿了两串钥匙,家里的钥匙都挂在一个钥匙扣上,但他拿了两串,另一串是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因为找不到证据,他甚至怀疑这段记忆也是假的。
“你不要回想了。”林株说,“你实在想恢复的话,妈妈帮你找催眠引导师好不好?听说这样有可能恢复记忆。”
谢绥抑首先没同意,因为他不信任林株。
他依旧在医院接受治疗,练习说话。某一天,大概是立秋,或者秋分。总之夏天要结束了。
谢绥抑发现自己记忆在消退。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哪天出的事,甚至忘记了自己出事前几周都在做什么。
脑子里有一个人的名字,但只有他的名字,谢绥抑忘记最后一次见况嘉一是什么时候,可能是下午,但梦里的场景又是晚上。
终于能完整说话时谢绥抑向林株提要求,他想找催眠师恢复记忆。
林株看上去很惊讶,没想到谢绥抑还记着这件事,她试探地问:“是因为你那个同学?”
谢绥抑沉默了一会,没有给出正面回答,说:“不喜欢这种想不起来的感觉。”
于是林株帮他联系了苏医生。
催眠治疗很有成效,至少谢绥抑想起了他当年在驿站干活,和况嘉一一起的日子。
再往后,催眠的次数越多,那段因为受伤而消失的记忆也慢慢复原,和林株说得一模一样。
况嘉一站在几步远的街口看着他被打,脸上扬起胜利的微笑。
这根本不对,谢绥抑不相信,这段记忆和他原本的记忆完全不能相连,像嫩芽上突然烂掉的花,谢绥抑无法将它们融合到一起去。
“正常的,”苏医生告诉他,“强行恢复记忆大脑产生排斥反应,再过几次会慢慢变好。”
催眠时间延长,谢绥抑的记忆就更加清晰,很多次半夜从睡梦中惊醒,脑子里全是况嘉一的脸,挂着得逞的笑。
陌生无措的情绪占据谢绥抑的心头,他想不明况嘉一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一直以为况嘉一至少是有真心的。
明明况嘉一说的那些话,看到谢绥抑受伤时难过的表情,想要谢绥抑开心而做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
但最后的结局告诉谢绥抑,那些都是况嘉一装的,他也和别人一样,高兴了就与谢绥抑玩玩。
谢绥抑苦苦像找回来的,与况嘉一相关的记忆变成了一个讽刺的笑话,嘲笑谢绥抑曾经的天真愚蠢。
原本茫然无措的情绪在日复一日的治疗里转变成一种刻骨抽筋的恨,谢绥抑也不知道他恨什么,与况嘉一对他造成的这点伤害比起来,谢绥抑之前受过的要重千万倍。
况嘉一只不过是没救他,在旁边看了一场热闹,最后又扔下谢绥抑跑了。
可是,无数次被恨意啃食心脏的瞬间,谢绥抑都会深深地垂下头,脑子都是况嘉一的脸。
可是为什么做这些的人是况嘉一。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人谢绥抑都不会这么耿耿于怀,偏偏是况嘉一。
那段青涩,无法正常说话的日子里,况嘉一是有别于所有人,对谢绥抑来说最特别的存在。
尽管谢绥抑不曾承认过。
谢绥抑拒绝继续催眠治疗,但苏医生说即使不治疗也要定期过来复查,否则记忆会发生消退。
消退就消退了。
谢绥抑想,这也不是什么好记忆,但苏医生继续说:“连你原本的记忆也会发生改变。”
谢绥抑有片刻犹豫,原本的记忆和恢复的记忆一样令他痛苦,恢复的记忆越深刻,原本的记忆就越荒谬。
不断提醒他况嘉一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
最终谢绥抑还是接受了复查,但苏医生要求三月一次,他拖到半年,再后来变成一年。
原本的记忆没有发生消退,而恨意终于不再时时刻刻盘旋在谢绥抑心上。
此后几年深夜从公司出来,获得休息的空隙时,谢绥抑会想到况嘉一。
具体没有什么内容,就是会想到他这个人,还有偶尔,极少极少的一瞬,想到况嘉一对他笑的眼睛。
“你最近睡眠很差。”催眠结束后苏医生说。
谢绥抑靠在椅子上缓神,拿过水喝了一口,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