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碗馄饨。”
  “小份大份?”老板起锅烧水,边将馄饨拿出来边问。
  “小份。”况嘉一面对门口坐下,等了会,又说:“算了,老板两碗馄饨,另一碗做大份。”
  水烧热要一会,老板问况嘉一要不要先去买点别的,况嘉一摇摇头,他看到门口的黑色衣角了,一直站在那没进来。
  【不敢进来?】况嘉一发消息给对方。
  谢绥抑低头看手机,很慢地打字。
  【我进来你又要走。】
  【不会】
  得到况嘉一的保证,谢绥抑才转身进来。这家店本来就小,又旧。谢绥抑进来后感觉空间都逼仄起来。
  况嘉一抬下巴让他坐,老板把馄饨端上来,又去后厨忙着收拾卫生了。
  “还好没放葱花。”况嘉一感叹,“最讨厌吃了。”
  谢绥抑把勺子放在况嘉一碗里,没有说话。
  “你总说以前,那你知不知道以前很多事情我都不喜欢,第一次在医院外你请我吃饭,也是吃馄饨,那里面放了很多葱花,我都不喜欢吃。”
  “早上有时候你帮我带早饭,是油条,我也很讨厌,还有巧克力,真的很难吃。”
  “那时候明明上午我们还聊的好好的,下午你就莫名其妙不理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会找你说话。”
  “你拒绝我多了,我也会想算了,但下一次你又不拒绝,还对我好,所以我又开心起来,凑上前。”
  “我不懂你现在这些举动是想干嘛,但是你要是还想我像以前一样对你。”况嘉一拿起勺子,白瓷碗里卧着八九个皮薄馅满的大馄钝,仿佛咬一口就会爆汁,况嘉一用勺子拌了拌,平静地告诉谢绥抑:
  “我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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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直球
  谢绥抑长时间不说话,况嘉一又想说什么来活跃这安静的气氛,话含在舌间,况嘉一咽了下去。
  刚刚才说自己做不到了,现在又干之前类似的事,况嘉一不想打自己脸。
  他低头也沉默地吃馄饨。
  “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你又不是我,不能说话。”谢绥抑说。
  “你那时候讨厌我,我还挑三拣四,更让你讨厌怎么办?”
  谢绥抑静静与他对视,视线下移,落在况嘉一嘴唇上,那里像鲜艳的石榴果,越靠近唇缝线颜色越深,弧度平缓,连唇线都很漂亮。
  只是不知道这嘴唇的红色是不是刚刚被亲出来的。
  谢绥抑垂下眼,说:“没有讨厌你。”
  “谢绥抑,别的说谎,这句就不要了吧,当初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谢绥抑皱着眉撇开汤上的肉沫,可能是他的记忆又出现了偏差,在谢绥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说过讨厌况嘉一。
  况嘉一不想谈以前,谢绥抑就不说,他的不说在况嘉一眼里又变成默认,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降到冰点。
  “我想让你别不喜欢我。”谢绥抑低声说,他在回答况嘉一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嗯?”况嘉一疑惑看他。
  “我没懂你的意思。”他把谢绥抑说的话回忆一遍,去掉了否定,“想让我喜欢你?”
  谢绥抑轻轻地点头,“嗯。”
  “你,”况嘉一有点分不清他们是不是在用中国话聊天,一句好好的话谢绥抑非要绕着来,还要况嘉一问,要他引导,况嘉一无奈地问:“你学说话的时候没有顺便学语法吗?”
  谢绥抑把手放下去,他坐得直,眼神专注,认真地看着况嘉一:“我想对你好,不是因为愧疚和感动,你说我分不清这些,我确实分不清,不过那是之前。”
  之前谢绥抑对况嘉一好,他觉得是回报,是感谢。他觉得况嘉一善良和喜欢不分,其实是谢绥抑固执地不承认,是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况嘉一不敢表达,两人七年前的错过可以归结于外因,但况嘉一喜欢的消失是谢绥抑的责任。
  刚刚在酒吧外围,看人群内况嘉一和别人跳舞,那人揽着他的腰,头和他凑到一起。
  谢绥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课间,他被人堵着送巧克力。
  隔着不长不远的距离,况嘉一站在树下光明正大地偷看他。初夏的阳光穿过树梢,把树枝的影子绘在况嘉一身上。
  谢绥抑好像恍惚才发现,况嘉一穿了好久的校服了。
  他就那么看着谢绥抑,带着谢绥抑当时还不能理解的倔强和酸楚。
  而在酒吧里看着况嘉一的那一刻谢绥抑好像穿过时光,站在了况嘉一当年站的位置,体会着况嘉一当年的感觉。
  是很难过。
  不止是难过当时的情景,还因为谢绥抑曾经带给况嘉一的难过而难过。
  如果能倒回去,谢绥抑希望自己是站在况嘉一旁边陪他看的人,而不是站在那被他看到的人。
  “现在我能分清。”谢绥抑语速很慢,透露出一种暗藏的真挚,“我希望我能也让你分清。”
  “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谢绥抑的话音暂顿,况嘉一的呼吸也一起停住了,他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勺子,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绥抑。
  “因为我喜欢你。”谢绥抑说。
  况嘉一眨了眨眼睛,手松开,勺子滑入碗底,汤面冒出一个小泡,咕噜了一声。
  “哦。”况嘉一说,“知道了。”
  “你还有其他不喜欢做的事吗?”谢绥抑态度良好,像一个为况嘉一定制的私人顾问,尽心尽力地了解况嘉一的喜好。
  “不喜欢你。”
  谢绥抑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还是嗯了一声,“还有吗?”
  “不喜欢你跟着我。”
  “我应该换个问题。”谢绥抑意识到错误,改正,“你喜欢什么?”
  况嘉一瘪瘪嘴,避开他的视线,轻哼,“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自己找,如果找错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躲我。”谢绥抑靠近况嘉一,头左歪去找他的眼睛,与他对视上后才开口。
  谢绥抑声音压的很低,仿佛是想学况嘉一曾经的语调,又学的不像,变成了一种带着温柔和哄的意味,说出了况嘉一之前最常说的那句话:“好吗?”
  况嘉一猛地站起来,“走了。”他指着谢绥抑面前的馄饨,“不许浪费,我花了钱的。”
  幸好谢绥抑碗里只剩一个,他迅速吃完,一天没进食的胃因为这碗馄饨变得暖和,谢绥抑跟在况嘉一身后出门,抬手替他挡住了半落的帘子。
  一个小时前谢绥抑只能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况嘉一,而现在谢绥抑就在况嘉一身后半步的地方,伸手就能揽住况嘉一,但他暂时还没有这么做的资格。
  第二次回到同一个地点时,谢绥抑问,“你想开导航,还是我带你走?”
  况嘉一路感很差,谢绥抑发现了,看到他们又绕回来时况嘉一还会暗自懊恼。
  其实谢绥抑不介意和况嘉一多走一会,甚至一直走都没关系。但时间太晚了,而且外面太冷,他听到况嘉一打了两个喷嚏了。
  “我手机没电了。”况嘉一摁亮屏幕,百分之十四,根据他的经验,这个旧手机在低于百分之十的时候就会自动关机。况嘉一可能都没办法打车回家。
  “那我带你。”
  谢绥抑绕前一步,带着况嘉一回到他刚刚下车的地方,路过酒吧时谢绥抑偏头看了一眼,况嘉一注意到,似笑非笑地问:“还想进去玩吗?”
  “可以吗?”谢绥抑反问,“这次我搂着你跳。”
  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太多,况嘉一闭上嘴巴,决定先不说话了。
  谢绥抑带他到自己的车旁边,并拉开副驾的车门,站在车门旁边等况嘉一。
  “你手机没电应该不能打车回家了。”谢绥抑说出合适的理由。
  “那你不能借点钱给我,让我打车回家?”
  “不能。”谢绥抑坦荡地回答。
  况嘉一想他可以转身,手机电量应该够他先付个钱,或者他可以找店家借点,再不济他还可以打电话找别人。
  但他站在原地,瞥见谢绥抑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紧张地蜷起。
  况嘉一突然懒得折腾了,顺从地上车,任谢绥抑替他关上门。
  “你说新闻是假的。”况嘉一手撑在窗沿上问谢绥抑,“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报导?”
  “为了降低退地的热度。”
  “真退吗?”况嘉一虽然不懂这些,但起码知道退地要赔违约金,而且不少。
  “嗯。”
  况嘉一好奇,“那得赔多少?”
  谢绥抑笑了下,“不知道,那是他的事。”
  “你没有连带责任?”
  谢绥抑趁着等红灯偏头,问:“关心我吗?”
  况嘉一被梗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是,打算幸灾乐祸。”
  “那可能不行了。”谢绥抑告诉他,“我离开公司,也离开他们,那些都不关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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