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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望着衔着画振翅飞远的兀鹫,我不禁无声失笑。
  秦染哪秦染,你几时这么追过别人?
  “咳咳,泰乌?”
  听见背后的声响,我转身望去,从门外进来一个满头霜白、盘着发辫、拄着拐杖的老人,他身上穿着华贵的深紫色交领长袍,胸前缀着好几圈珠链,不堪重负一般佝偻着身躯。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长的男人,瞧着面生,没在这两日“食窝”时出现过,衣着都较普通寨民更为考究,我猜测大抵是族中有地位的长者,而那个老人,极有可能就是族长了。
  这两日“食窝”时我都向一块吃饭的寨民们提过想求见族长,他们却都说族长在忙祭典的事没空,现下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我连忙扶起从桌底下爬出来的泰乌跟了上去。
  “咳咳,你就是那个桑布罗救回来的小阿郎吧?”待我走近,那紫衣老人上下打量着我,笑眯眯的。他看上去慈眉善目,一张脸如打了蜡油的面具一般非常光滑,说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也毫不夸张。只是不知怎么,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心里有种异样的刺扎扎的感受。
  “嗯。”我点了点头,“您是?”
  “小阿郎,这是我们的族长哩。”他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发了话,语调隐隐透着威严。
  “啊,族长,您好。”果然是族长。我伸出手,“我叫秦染。”
  见他笑着凝视我,却没有握手的意思,我意识到什么,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笨拙地将双手在胸口结成向下的拈花型,向他鞠了一躬。——这是我在“食窝”时学到的那赦族人特殊的行礼方式,据说是代表荼蘼花开,有轮回重生之意。
  “那位就是救你的桑布罗,寨里的祭司。”泰乌在我耳畔低声提醒。我一怔,看向族长身后的男人。他眉目很深,颧骨很高,生着鹰钩鼻,看起来有些阴鸷,是性情严肃不苟言笑的类型,乍一眼瞧去,长得有点像哈利波特里的斯内普教授。
  这是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组合吗?
  我被自己的联想逗乐,差点没笑出声来。
  “谢谢您救了我,桑布罗先生。”我也朝他行了个礼,“要不是您,我早就没命了,等联络上家人,我一定好好酬谢你们。”
  “联络家里人?小阿郎这是急着回去喏?”族长悠悠道,“不用那么急,就留在我们这儿,把身子养好,听塞邦说,外头还有坏人在抓你不是?留在寨里,是最安全的哩。”
  第15章 嫁身
  我一愣:“对,您一定知道了,他们也在找你们寨子,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但他们带了枪,先前又绑架塞邦和我,肯定来意不善,族长这段时间一定要多加防范。您报警了吗?如果您那有电话,我想借用一下,联络我爸妈,给他们报个平安。”
  族长双眼眯了眯,笑意更深,他的面容明明很和善,眼神却不知怎么令我联想到某种动物,像是山狐,或是蛇。
  “电话我们这儿是没有的哩,不过小阿郎想报平安,我们可以让寨里的渡官给你带信出去,你看行不哩?”
  “啊,行的。”我点点头,看来他们是选出新的渡官了,之后送我出寨子肯定也不是问题。想起那个身为上一任渡官的、变成了“尸奴”的司机,我心里一寒,“对了,族长,我……前几天,还在林海里遇到了——” “砰!”背后很大一声响,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才发现泰乌又晕倒了,忙将他扶起。却感觉到他手将我大腿肉死死掐住,又见他双眼半睁,看我一眼又立刻闭上,我心里咯噔一跳,隐约有了猜测。
  关于“尸奴”的存在,恐怕并不是可以随便告诉外人的。
  “泰乌师父?”我装模作样地掐他的人中,“怎么又晕了?”
  “你刚才说,遇见了什么?”
  族长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我“哦”了一声,“遇,遇见了,神巫大人,他人很好,亲自送我回来的,我也想好好谢谢他。”
  后边沉默了一瞬,肩上一沉,被一只手覆住了:“你会有机会答谢他的。小阿郎,说到这个,我们祭典正需要你帮帮忙哩。”
  我有些讶异:“祭典?我能帮上忙?”
  “是啊,要是小阿郎能帮这个忙,也是替神主…神巫大人解决了一桩大事,他定会高兴得很哪。”
  能令吞赦那林高兴?
  跟着族长下山的路上,经由桑布罗解说,我才知晓,这祭典原来是那赦族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为了向他们的神主表达虔诚之意,故而每到入冬时节,便会送嫁一位“神妃”进林海,举行神婚仪式,族中神巫则会在神婚前提前降神,令神灵附体,代神主与神妃成婚。
  因为只是节日仪式,但扮演“神妃”者要打扮隆重,穿上沉重繁复的神妃服,送嫁之前又需饮下烈酒,还需要在林海过一夜,会异常疲累,女子恐怕体力难以支撑,所以“神妃”历来都是由族中年轻的未婚男子扮演。
  据说今年的“神妃”本该是由塞邦来扮演,但由于他发烧卧床,族中其他年纪相符的年轻男子又都已婚配,扮演神妃恐会亵渎神威,他们思来想去,便只好找我这个外乡人来担此重任。
  望着寨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我挠挠后颈,要男扮女装啊?虽然有点奇怪……这倒也没什么,就当玩一次cosplay好了。能报恩,还能帮到吞赦那林,我何乐不为?
  我问族长:“我这一个外乡人,不算犯你们神主的忌讳吗?”
  “没得事。”见族长笑着摇摇头,我又好奇:“那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是未婚的?万一,我也结婚了呢?”
  族长笑意未减,浑浊的眼珠向我瞥来,目光犹如蛇缓缓爬过我的脸庞:“我一见你,便知晓哩。小阿郎,你这双眼,狐狸一样,桃花命,薄情人,没得哪一个栓得住你,哪里像做了人家的夫喏?”
  没得哪一个能拴住……说得我好像情史很丰富一样,可我统共也就有过两段恋爱,两个缪斯。第一段尚未真正开始,便因我不愿低就于他考上的院校分道扬镳无疾而终,第二个便是明洛。
  我对他薄情吗?平心而论,我在他倾注身上了足够的感情与时间,只是不愿与自己的缪斯上床,不愿让彼此对这段关系生出过多的贪念罢了。
  可明洛和寻常人一样无法理解,我对自己看中的缪斯的感情,相较于普通的情爱,更接近热爱一件艺术品,因为珍惜,所以才不愿踏出那条线,令这段关系有变质的可能,而和他最后分别前的那次争吵正是因此而起,他说我给不了他安全感,担心比我大七岁的他年纪渐长,有一天容颜不再,我就会移情别恋,拥有新的缪斯,哪怕我自二十一岁成名后的这三年来,除了他从来没有画过别人,也没想过画别人。
  如果他还在世,我绝不会提出分手,只是,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坦言说,是他酒后冲动之下的那次求婚将我吓到了。
  我未曾料到,他从不强求与我上床,却想拿婚姻缚住我。
  爱这种东西,本就与灵感一样,皆是刹那烟花,弹指云烟,只求一时绚烂、全心投入便足矣,我不明白为何要追求什么婚姻,步入围城,一生一世绑在一起?那都是作茧自缚罢了。
  便如我的养父母一样,相看生厌,却碍于维持两个家族之间的体面不愿离婚,一生到死都要拴在一起,真真是悲剧。
  吞赦那林这样在族中身居高位的人,习惯了受人尊崇敬畏,想必和我一样,也绝不会是一个想拴着别人的性子。
  他一定,是最合我心意的缪斯。
  我心中如此想着,忍不住问出口:“族长,我扮演这神妃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吞,你们的神巫大人了?”
  “那是当然哩,刚才不是与你说了,神巫大人便是要代神主扮作新郎的哩。”
  “那您等等,我先去把颜料拿上。”我正要折返,就被一旁的桑布罗死死抓住了手,“泰乌会给你送来的,小阿郎,先随我们去换礼服,误了时辰,神主大人是要生气的。”
  “贡雅,赞巴,你们过来帮忙,把神妃的礼服拿来给他扮上。”他唤了一声,几个正忙活着装饰家门的年轻男女便笑着围过来,一路将我簇拥着,到了族长的宅邸前。
  族长的住所虽也是木头与岩石搭建而成的传统苏南宅子,但较普通寨民要宽敞不少,有三层楼,顶部似个巨大的帐篷,涂满了金色的颜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是双开扇,浮雕精美,却也是半人高的矮门,且门上挂满了铜质风铃。
  见过那些“尸奴”,再看到这种矮门,我便心下一阵发怵——谁敢相信,原来苏南地区矮门与起尸的传说是真的呢?
  弯着腰钻进去,我又被里边的景象一惊。红色的线绳自帐篷型的屋顶延申下来,在头顶纵横交错,也缀满了风铃。
  “这山里有种猴子,半夜总喜欢乱偷东西,这些风铃就是防着它们哩。”似是见我眼神奇怪,族长呵呵一笑,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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