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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是我,这是小圣君送我的戒指。”
  国师扫了一眼我手中的红玉髓戒指,目光落回我脸上,又移回阿妹脸上,仿佛没有听见我们的争辩,也毫不关心,点点头,笑道:“两个都在……甚好。”
  “这孽子犯了大错,要杀要剐,任凭国师处置。”那个男人的声音又自后边传来,“一千金铢,我亦不求,只求国师能赐我……”
  “弥长老,你晋升长老那日供奉的那张人皮,是取自什么人的身上?”不待身后我那冷血的阿爹说完,女子的声音便将他蓦地打断。
  这句话令我我打了个寒噤。
  “是,是我家的马夫。”
  国师冷笑一声:“你可知,王上自战后回来,夜夜被厉鬼缠身,那张皮,我是要拿来为王上做驱魂幡的。我是不是曾与有资格晋升长老的教众都交待过,男子身上浊气重,这一次,要贡女子或童子的皮?”
  “国,国师恕罪!那日,我一时气愤,将那贱货身上的皮打坏了,恐国师怪罪才……”身后的声音颤抖不已,我气得双目充血,扭身朝他猛扑过去,只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却被家丁们拉扯开来。
  “你不是人!”我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吼,一口唾沫淬到他脸上。他从小待我和阿妹不好,将我们当成野草一般也便罢了,可他竟是真的想拿阿娘的皮去换自己修仙的机会,我还当他是没狠心剥阿娘的皮,原来只是失手打坏了,真真毫无人心,比畜生还要不如。
  “晚了,厉鬼反噬,王上生了重病,如今卧床不起,迁怒于本尊。本尊身为国师,自当给王上一个交待。”
  ”国师恕罪,国师恕罪!都怪我疏忽,忘了国师的叮嘱,我愿赎罪,赎罪,将我这一双儿女都献给国师……”
  “阿爹!”弥萝不可置信地哭叫出来,我抱紧她,恐惧愤怒得浑身发抖,就连素日对我们冷眼相待的大夫人也看不下去,抓住疯子的胳膊,声嘶力竭道,“老爷,他们是你的亲子啊!”
  “无知妇人,你闭嘴!这对孽种根本不是我的种!”
  “单单是你这一双儿女,哪里能平息得了王上怒火?”国师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手杖踱了踱地面,目光扫过我和弥萝,看向门口两侧的蒙面人,“除了这两个留活口,余下的,格杀勿论。”
  我一呆,便见宅门两侧的蒙面尖帽人朝院中跪着我的族亲们走去,那个曾被我唤作阿爹的男人大喊一声,跳起来朝前门跑去,其余的人也反应过来,朝前门和侧面四下逃窜,可门口早已被骑马持刀的卫兵堵得严实,又哪里跑得出去,退回来便被那些蒙面人抓住,割喉的割喉,开膛的开膛,不过眨眼之间,院中便已血流成河,片刻前那令我恨极的人亦跪趴在了地上,头颈断掉,心肝肚肠淌了一地。
  “啊!!!!”阿妹吓得尖叫一声,软在了我怀里。我亦浑身僵硬,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伽儿,萝儿!”
  我身躯一震,循声望去,竟瞧见阿娘披头散发地从侧门闯了进来。
  “呵,我当前任圣女逃去了哪儿呢……”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教人不寒而栗,“原来,与我一样,叛出占婆教逃来了古格,当年教主果然没有骗我。怪不得,这两个孩子天生灵脉异于常人,原来是前任圣女的血脉啊。”
  我一愣,什么前任圣女?我望向身后,见国师直盯着我阿娘的方向。
  阿娘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张开双臂拦在我与阿妹身前:“国师,求求你,看在我们一样都曾是受尽践踏的可怜女子的份上,放过我的儿女,我愿献出自己,皮也好,心也好,你尽管拿走!”
  “阿娘,你在说什么!”
  我拽住阿娘的衣角,却被她一把推开:“快跑!带你阿妹跑!”
  “哈哈,我要你有何用?你早就灵脉尽毁,比普通人还不如,但你的儿女倒是上好的祭品。”
  阿娘回过头来,见我和阿妹还没走,声嘶力竭地吼道:“还不快逃!”
  话音未落,一片白光擦着我的脸颊闪过,掠过了她的脖颈。
  那是一把叶子大小的飞刃。
  阿娘的身躯晃了晃,怔忡地望着我,咽喉处渐渐绽出一道血线,她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用那林的血,用他的爱和自由换回来的阿娘,片刻前人生已有了新希望的阿娘,就这么倒在了我的面前——而这一次,我永远失去她了。
  我跪倒在地上,顾不上怀里昏迷的阿妹,四足并用地爬到阿娘的面前。她躺在血泊里,睁大眼望着我,嘴唇翕张着,血沫从喉咙里喷溅出来,溅了我满头满脸。我抱紧了她,短暂的一阵万籁俱寂之后,我听见了犹如野兽一般的哭嚎。而那,竟是我自己的声音。
  湿漉漉的手指拂过我的手心,一笔一划,同时,一根冰凉的硬物被塞进指间。
  我垂下眼眸,掌心里,有一枚弯月状的发簪,还有一个血淋淋的残字。
  “活”。
  第79章 新雪
  “啊!”
  我自噩梦中惊醒过来,脑中残余着些许零碎模糊的画面,头痛欲裂。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只是心里的恐惧与痛楚仍挥之不去。
  左右睡不着,我便起身换了衣服,点亮了油灯,来到桌案前。
  案上还放着昨日我尚未完成的雪景图,还差最后一点。刚刚坐下,门便被敲响了。知晓门外定是我的养爹,我拉开门闩,果然瞧见一双温和的浅眸,养爹手里捧着托盘,盘中盛着一碗热粥。
  “这么早就起来画画了,真是个小画痴,饿了吧?”
  我抿唇一笑,将托盘接了过来:“不是说了,别喊我小画痴了,我今年都二十八了,您还当我是个小孩?”
  “阿爹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小画痴。”养爹朝我屋里看了一眼,笑道,“在画雪景?”
  我点点头:“临近年关,雪景图定会卖得好,多赚些钱,我们便去南方暖和的地方,去看看……海。”我说出这个字眼,不禁一怔。不知为何,我一直对去看海有着别样的执着,是因为阿爹珍藏的那本《海错图》的关系吗,是因为上面的海景那么美,令我对海充满了向往?
  “好。阿爹先去收拾铺子,准备开张。今日雪下得大,你多穿些。”
  “嗯,阿爹也是。”
  回到案前,我推开了窗。
  外面果真白茫茫的一片,漫天飘雪,就像阿爹在河边捡到我的那日一般。光阴如梭,一转眼,已经十四年了。泰雪这个名字是养爹给我取的,因他姓泰,而我又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他捡到我的那日正下着大雪,所以便给我取名叫泰雪。
  十四年的时间,对于自己的过去,我却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后来听郎中说,我可能是从那条河上的悬崖上失足坠落,被湍急的河水冲走时,头撞到了河里的石头,脑子受了重伤,所以才失了记忆,没死已是万幸,便不要强求了。
  垂眸看了一眼胸前挂着的红玉髓戒指,我抚了抚它——养爹救起我时,我身上没有其他物件,手心里就抓着这枚戒指。
  虽然看的出来,这戒指一定很值钱,若是卖了,我和养爹一早就有钱前往南边,可终究还是没忍心,毕竟,这戒指兴许是我与被我遗忘的那段过去唯一的羁绊。
  “雪哥!”正当此时,窗外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下一刻,窗缝间,探进来一个头顶盘着圆髻的黄毛脑袋:“你又在画画呀?呀,好漂亮的雪景!能不能送我?我给挂庙里去,给救苦爷瞧一瞧,说不定就把你接去仙宫当画师哩!”
  我拿起笔敲了一下少年的脑门:“去仙宫当画师有钱吗?我和养爹可就指着卖掉这副瑞雪图过年了,去去,别烦我。”
  “你怎么对你救命恩公说话呢!”少年撇了撇嘴,揉着额头,哈巴狗一样趴在窗台上,“我不走,你这儿比山上暖和。”
  “是救命恩公的顽劣弟子。”我又敲了一下他的头,无可奈何地笑了。这小子是后山腰上那座庙观里的道童,而他的师父,正是十四年前将我从河里捞起来的救命恩人。
  这小子当年才五岁大,是个尚不记事的年纪,却总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觉得我面善亲近,时常跑来缠着我玩,他体质纯阳属火,而我那时重伤初愈,火气极弱,隔三岔五就被魇住,丢魂一般胡言乱语,醒不过来,每每他一过来和我睡,我次日就好了,十几年下来,这小子就如我亲弟弟一般。
  他是个孤儿,没有名字,只有师父取的道号,唤作莫唯,意为“莫唯善心,莫失道心”。
  “雪哥,我今晚,能来和你睡吗?下雪了,山上好冷。”他眼巴巴地看着我,只差没摇尾巴了,全然就是条小犬。
  我噗一声笑起来:“什么冷?我看你就是受不得修行的苦,偷偷溜出来的,你师父怕是都不知道你又跑我这儿来了吧?”
  “好雪哥,你就收留我一晚吧?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昨夜是不是又被魇住了?我睡这儿,保你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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