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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只是逗弄着有趣罢了。一定是。
  下午,我研读阵法书,无所得。这是战利品,品质参差不齐,有上佳的阵法却非是用来凝气,有可凝气的阵法却对元婴期不顶用。一叠书看完,天色傍晚,斜阳金黄,风吹动帐边银铃,世间除却叮铃叮铃再无他声。到这时候,仍没见桓九来魔宫找我。
  我又不真是深宫怨妇,他既不来,我自去外面溜达。
  不由自主,又溜达到了符家。
  再不由自主,去瞧瞧符有期和他红颜的情形。起初我分明对第一好兄弟的这段情嫌弃不已,而今反而莫名想深入了解。
  勉强恢复个人样的符有期在庭院中软榻上躺着,花娘给他揉肩。不时有紫竹竹叶随风而落,飘到符有期身上,花娘也替他抚下。
  花娘颓然道:“老爷带奴家去查了……奴家果然是废灵根。奴家要不还是……”
  符有期伤痕累累的手伸向肩膀,轻握住花娘玉手,十指相扣:“你莫怕,也莫再说什么要走的事,留在这陪我,总有一天我会让我爹转了心意,给你个正当名分。实在不行,你做不得我妻,我此生无妻便是。”
  花娘眼圈又红:“符郎……你们修士的道侣涉及共同修行,很重要吧?你若如此,奴家会耽误你的。”
  “若没了你,数百年光阴纵能逍遥天地,又有何意义?”
  符有期另一手摊开,锦盒显现,自开,内有棕色丹药三粒,飘着浅浅魔光。
  “这是延寿丹,一粒延寿三年,凡人服下,至多可延到一百二十岁。这三粒你先吃着,之后的我再找人炼。百年之后你我约定来生印信,我去寻你转世,哪怕走遍天下我都会找到你。”
  花娘颤着手接过,感动至极,泣不成声。
  我觉得符有期不再是我的第一好兄弟了,他的刀利得很,扎得我眼和心闷疼。
  第20章 醉酒
  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在魔宫百无聊赖七日后,我不知怎的,脑海中便蹦出了这词。
  七天了,除却每日都有新的小吃出现在桌上表达了存在,并传讯符附言说“本君猎妖兽去也,莫让本君再逮住你擅离魔教”,桓九仿佛查无此人。
  不知在扯谎掩盖什么,哪里有妖兽。
  七日我将魔教藏书阁、魔兵阁、合欢阁等等诸如此类各种阁逛了个遍,从二长老至各路魔侍、魔修小弟子亦问遍,都不晓得桓九去了哪里。只知他让亲近的魔侍收集了些许圣教下的城镇情况后,就独自出门无踪。
  少主不说,他的行踪,无人敢问。
  偏这几日完全恢复人样的符有期总牵着他红颜在教内各处约会闲逛,先是延寿丹,再是驻颜丹,再是各类魔教女子衣物首饰,换着花样送。今天在这表白,明天在那约定三生三世。
  终于他想起兄弟我,拜访我时没带花娘,我本以为可好好一诉兄弟情谊,让魔侍备酒备菜,他开口还是花娘,令人头痛欲裂。
  夜半,对月,符有期饮酒三壶,摔了扇子痛哭流涕:“我对不住她,我竟不能给她一个名分。这魔修来有何用?干脆今日我就粉碎掉这本命法宝,明天和花娘下山去村庄种地,平淡一生。”
  我无表情指着折扇:“现在就碎,我看着你碎。”
  不多时符有期哭够,悻悻捡回折扇,望一圈空荡魔宫,又道:“表哥也是,不知作甚去了,都不给教内留半点消息。从前魔尊大人在时他爱去仙门地境砸场子,难道又去砸了?圣教现在没有合体期大能,恐不能再这么惹事。”
  我也饮了几盏,魔酒浓烈,凡躯不能持,几盏已晕乎得很,更不想去猜测桓九人在何处:“我和增城派有联系,仙门地境若发现少主,我应能知晓。没惹事就不必管他。”
  符有期问:“等会,沈兄,前些日子你还对表哥钦慕无比,为他如此那般心甘情愿,怎么现在……就不必管他了?难道他负了你?难道他是始乱终弃,方才无影无踪?”
  我再为自己斟酒一盏,苦笑:“我不过一炉鼎,他屋里的摆设而已,谈什么负不负的。说句实话,我对他半点都喜欢不起来,不过为着增城派安稳哄着他。”
  按理此话对符有期讲不好,他是桓九表弟,万一转头将话传过去,桓九回来对我心生不悦,恐又要将我一顿折磨。但酒意上头,我脑中比浆糊好不了多少,实绕不动,干脆想什么说什么。
  符有期摇着不打算碎的扇子叹息:“果是始乱终弃吧?我早说过,表哥这种人绝不适合托付真心,情要用对了人才好,就如我和花娘,今日她还给我做了个香囊……”
  我不想听,趴桌休息。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符有期离去,让魔侍将我搀回了床上。之后神思越发倦困,直沉梦中。
  前些日子做梦,梦中多是师父,是增城派十一年日夜的一点一滴,可今日却完全不同。我竟然梦见了桓九。
  梦中我发了神经,在魔教漫山遍野地找他人影,最终我在次峰后山池子里见到他人时,不巧了,池子里还泡着另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梦么,逻辑混乱,我一见着这人就知他是个水灵根,但他比我娇媚比我柔顺,乖弱可怜地倚靠在桓九肩边唤桓九主人。梦里的我一见此景,当即红温,祭出混沌源珠,要桓九给个交代:“少主,你这七日无影无踪,竟是躲在这荒山野岭里和别的男人泡澡?”
  桓九将身边人一搂,蔑视于我:“别的男人第一天就任我采补,还不咬舌。我正要与你说,快些将魔宫让出来,本君要和这位美人一同去住。”
  梦里的我听罢如遭电闪:“原来少主,只喜欢金丝笼中完全听话的雀鸟,不喜雀鸟有任何桀骜扑腾。”
  桓九抬起身边人下颚,对着他甜腻腻道:“你想要本君的喜欢,也可以变成他这样。本君还没有听过你叫我主人,何不叫两声来听听?”
  再一晃眼,我发觉自己已变为了这位剥光衣物和桓九泡在一处的男子,他向我前倾,吻细密地落在我脸颊睫上,爱怜无比。
  他边吻边说:“本君就喜欢你这样,就喜欢你没有翅膀、只能全心全意依赖本君、讨好本君的样子。你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你的自尊和道心一无是处,你只配做本君的奴仆娈佞。你不是开始喜欢我了么?快一点,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吧。”
  他说到最后几字,我心中一阵空寒。
  我在梦里将他一把推开,后退到池子边沿,上了岸。抓过地上衣物蔽体,垂目:“抱歉,魔教少主,我就是我,我不觉得这种讨好是喜欢。”
  水中桓九笑起,身形渐浅:“不如,你再想想?得到我的心,你可为增城派获取更多。”
  一场幻梦影影绰绰地过去,因我眠得浅,又有些半醒,仿佛觉着有只猫爪子在脸上抚摸,且尤其爱碰眼睫,触之又收,收后又触,十分地痒,扰人清睡。
  我仍头疼得很,想是酒意未褪还不大适合起床,便将被扯上头顶,向里翻个身,把自己整个裹住,这样猫爪就摸不到脸,可以接着睡了。
  然那猫爪从后面,稍稍地拨开了一点被子,停顿片刻,再稍稍地拨开了我颈后的头发……
  我一激灵,瞬时坐起。
  虽还是看不分明床畔人的脸,但如此一身红已不需再辨。
  我在床上跪正:“少主回来了。”
  他伸手将我下颚轻轻托起,凑近,左看又右看,上看且下看,咦了声,还啧嘴。
  我本就看不清,他还晃得我眼晕。我不得不也伸双手过去捂他脑袋,将其顿住,这下才不晃。
  他声音嗡嗡,略显缥缈:“我看你这凡人明明平日极有正道风范,板正得出奇,怎的几日不见本君,就行起此种勾引之事?”
  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行起此种勾引之事,我没想勾引他。却也懒得搭理此话,直问:“少主作甚去了?圣教上下,都很担心。”
  因这几日不定时发癫的少主不在,魔教上下,魔侍弟子外加二长老连走路都松快不少。大家正担心他几时回来,更担心他发着癫回来,再度搞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桓九手指抚我耳侧:“本君隐秘出行自然是做正事。倒是你,你觉得你现在是能和我谈正事的样子?你自己可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吗?”眼尾被他轻挠了下,而后我觉唇上微暖,想是也被他抚了一抚。
  低头自视,原是这衣襟在睡着后甚不听话,敞在肩沿上,漏出大片。我将衣襟合了合,又欲将松动的衣带绑紧,却一时忘了结是怎么打的,捆其半日,才勉强算端正了衣衫。
  我想现在应该很正经,便道:“少主若有正事愿意与奴分享,现在可以说了。”
  他手指搭在我颈前,勾着圆圈:“真想不到,你为思念本君,竟致借酒浇愁,作出这等形容。可你目下醉酒身躯孱弱不堪,我要是这时强行采补你,你不死也要半残。若真玩残废了,本君以后想再采,会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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