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此言戳他心肺管子,对他足够刺激,桓九眸色晃荡得厉害,一时失语也失了力气。
我重新与他覆上双唇,他手现在僵得很抖得慌,我也不指望他给我拆衣服,便压他躺地,边亲吻他边自己扯起来。
不知何时起,桓九对我身体很是爱看,回回漏些风光都要看呆。我自认自己里面的身材并不伟岸、反而有些纤瘦,但他偏就喜欢,那此刻只需自己扒一半,扭些做作姿态,便能让他迷得神魂颠倒什么理智旁的都不想了。
一切都很顺利,被我说懵了的桓九又遭我美色迷诱,渐渐主动伸手,搂住我背心后颈沉溺进去。衣裳解到后面,呼吸交错,我已跟他滚了几个来回,手腕被按在头顶,浑身麻软撑不太住,马上就要更进一步时,忽然一声咣当,有什么物事随着他扯下的我抛地的上衣一同砸地。
他的灵阴刀。
下一刻桓九吸气猛然停滞。他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落在刀上,渐有清透之色。
他现下神识不清,我虽不知他具体在想什么,也瞧得出他生了不妙的想法。我见他迅速放了我手转而去抓他的刀,还来不及拦,他另一手已覆住了我眼,不叫我看见,同时裹挟着的灵力将我定住。
我听到一声重重噗声,是长刀入肉。
第64章 从别
他手将我眼睛遮得极严密,我什么都看不着,只感觉得到随那噗声响起,他这只手也重重僵颤了一下,又分毫不动了。
而后不断有温热的血沿着他的身,流到我身上,再被洞窟里的寒意一浸,很快变凉。
桓九的声音似还抽着冷气,又极力安定:“我记得,我记得我答应了不能再碰远之,就无论怎样都不能食言……莫担心,我没关系,我扎的是腹部不是要害,也避开了,器官和丹田……过了这一遭,休息两日就好……”
我被他定着,说不出话,无处可看。五感只余触觉,那么多的血一直一直在往我身上淌。
桓九还在说:“修为损失,我还能再练,我天资那么好,几年十几年就能练回来……但远之的损失,等到一百年后、等到下辈子远之都不一定能原谅……我好怕你生气,再也不要我……我们……就没有第六世了……”
他艰难地收了定身法术,慢慢从我身上挪开:“你快……走吧……”
这时,我才终于能看见。
桓九混乱地半趴在地,深深埋着头,几乎撑不起身。他的右手拿着灵阴刀刀柄,刀身已整个贯穿他腹部,乃至在背后漏出长长的、鲜血淋漓的一截。饶是这样,也没听他吭一下,只顾自己浑身发抖地忍耐。
我轻轻问:“你这样,不疼吗?”
桓九又晃一下,他仍埋着头不给我看脸,手上血色裂痕却开始暗淡:“我说了没关系的,而且我感觉……好像身上灵力没那么混乱了,它似乎能被这样压制……说不定不会炸,但以防万一……”
我说:“我问的是,你这样,不疼吗?”
桓九怔了一怔,缓慢抬起了脸。
他脸上早已满是水泽,汗水泪水,发狂的悔恨的,都糅杂在一起了,一张花脸,真是奇乱无比。
我这么问,他一下便有新的眼泪涌出来:“远之,我……我的确好疼,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法宝扎自己……我以前只知道不会受重伤,但真的,好疼……”
我从储物戒中找出黄纸,向他伸手:“我……你侧躺好,再借我些灵力,我给你画符止痛。”
他方才赶我走,我下意识开口想说,我不走,或者我晚点走,但我说不出口。
虽不知为何,但桓九这给自己穿透一扎,的确在缓缓将混乱游走的魔气压制下去。那么,此刀暂不可立拔。
我披好衣服跪坐着,放他侧躺,将他的脑袋搁在腿上,时不时跟他手指相碰借点灵力,画一张又一张符,贴在他背后和腹部刀口周围。
桓九起初躺得不安定,一身颤得厉害,十几张符下去,逐渐松了眉目、呼吸平和,脸上裂痕也消退。
我刚松半口气,他瞬目间又在莹莹发亮,泪光又来,简直要命:“远之,你刚才为什么……我记得我是条坏公蛇,我以前差点把你缠死,你为何还在对我好。”
毕竟已备下报复你的绝佳手段,现在对你好些,不影响心理平衡。自然这话我不能出口,我转话题说:“你灵力躁动虽压了下来,但这次晋升,应还是废了,合体中期要等下回。”
桓九搁脑袋不够,又可怜兮兮在我腿上放了只手:“已很好啦,我的修为没掉,远之也没受伤,下回就下回么。”他揪住我一片衣角,“不过下回远之决不能再跟着我一起修炼,下回你在外面等我,让我能一出蛇洞便见到你,就足够了。”
不知怎的,临到此时,我这个大骗子,再说不出一句谎。
我回答:“下回,若觉得还会遇上此事,你要自己备好镇痛的符咒。”
他嗯嗯地答应,眼皮很沉,且有些抬不起脸瞧我:“知道,远之在外面,不可能进来给我贴符;远之很脆弱,画符也会耗你的心力,所以要自己画……”
我心头一紧,忙摇了摇他:“小蛇,你怎么?”
桓九扯起半拉笑意,很勉强地朝我摆手:“别担心,我就是,有点困,我睡一觉就好了。”
我都要走了,他怎的在此时想睡觉?我忙使劲拽一把他头发:“你困个甚,你从前根本不睡,以你修为熬三个月夜都没什么!先别睡,快清醒些,我还有话要说。”
桓九努力巴眨了下眼睛,点头往下示意:“讲道理啊远之,流这么多血,换成谁都会困的,我睡着了养伤才快。远之笨笨。”
我恍然,他说得对,我连这都没意识到,真是很笨。但这,真的是最后的时间了。
我缓了声请求:“那你忍耐一会,听我把话讲完再睡,可好?”
桓九在我腿上稍挪动了几寸,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脑袋几乎钻到我怀里,眼皮越来越睁不开:“远之你讲,我在听呢。”
我快声说:“你记着,我给你写了六本治下的书,已分门别类,另有一小册专门作为这六本书的目录,你以后治理圣教乃至治理整个修魔界,遇到不懂的问题,便在目录里查页数,在六本书中找答案。”
他在我怀里模糊地呢喃:“嗯……六本书,要学……记住要学……”
我再使劲晃了他一晃,桓九勉强抬开一缝:“喔喔,在听,要先听远之讲完。”只是他不过抬开了这一点点,我便几乎看不着他瞳眸宝石般的红色了。
我整个人都慌了,急忙道:“我晓得你生性不羁,有些学不进去,可这是你在这个位置必须掌握的!你哥哥在时他不曾教过你,将来我也不在了,很难再有人会在此事上全心全意教你!实在不行,让符有期他们一同找一同学也可。还有,我第六册的最后几页并未写完,你且现在记下,讲的是……”
可就这么一会,他的眼已完全合上,呼吸匀净。这是受伤造成的困意,他顶不住多久。
明明他过去,都不睡觉的。
我想嘱咐的话才刚开了个头。我只来得及讲一堆枯燥的事情给他,甚至还未讲完。
或许亦可留信一封,将剩下的话落于纸上。然而我现下已对他说不了任何谎、也写不下任何谎,若是落笔写信,很可能会给最后我将以死编织的计划留下破绽。
早知如此没有时间,我不应先写枯燥无味的书,而该在还能言谎时写信。
就像他对我那次痛彻骨髓的伤,他也想时光重来,在往日时光里重新好生待我,早些走进我心房,得个早知道。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我伸手将那草编蒲团勾过来,叠了几叠,勉强做成个枕,垫在桓九颈下,换走了我的腿。而后前往好大一张软床,给他抱来他本给我准备的羽毯软枕,将草编枕头换了,再为他小心盖好羽毯。
合体期应并不怕冷,但睡地上,总是凉的。我想了想,又去抱来一床给他搭上,还觉不够,再来一床,直到给他团成个大球,才满意。
我蹲下来,最后瞧一眼桓九的脸。
真是十分漂亮的少年,像玉一样,让我十六岁便溺进去。
原来我十六那年花降秘境与他初识,他是喜欢我的。
他只是未接触过某些方面、又受魔尊之事影响才有些排斥,原来彼时他并非讨厌我这个人。
整整六年,他也记着我,没有忘过。他骨子里太过骄傲,所以他喜欢的方式是吓唬我、逗我玩,让我跟他团团转地耍,却又一定要与我心意相通后,才肯真正得到我。哪怕我来到他身边,不过是给他做个微不足道的炉鼎而已。
是我编织了这个骗局,让他沉得太深,深到发狂,最终害了我也害了他。
可惜我没有机会再看一次这双赤红宝石、摄人心魄的眼睛了。
我这辈子以凡身入修真界,执念入骨,心弦已毁。与他生生世世不知是否有望,但此生此世,已成死局,绝无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