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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洞穴最深处是个散修们自主形成的茶肆,正为安全交流讯息之用。大家各自带蒲团案几,仙茶薄酒,乃至蜜饯点心,拿传讯符咒以消息换消息。
  原本散修这群体并不至如此默契,奈何若现在不这么做、在修真界搞不清战场在哪和最新动向,半步踏错,就会没活路,只能抱团取暖。
  今日我换得的,是远东花降秘境再度现世后相关仙门的动向。数月前花降秘境即将现世时,仙盟便已将其入口霸占,而今真正出现,仙盟将由重光派元婴长老领头探索秘境,获取仙物灵宝。这人便是祝源。
  给我消息的散修名叫尚轩明,他强调:“道友,我奉劝一句,莫去打花降秘境的主意。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咱们这些散修还能在外围探索,现下只会被那些仙门抓去探路打头阵,说白了就是带头送死。提修为是重要,命更重要。”
  我给他斟一盏远松茶,笑道:“我就随意了解,自不敢去跟大门派抢仙宝的。仙途不易,我这人一向惜命。”
  尚轩明用完一盏茶,离去,我继续兀自思量计划。
  如我所料,此次花降秘境果真由重光派带领探索,且元婴仅有祝源一人。碍事的,少了很多。
  自修真界战事起,重光派屡屡展露头角便遭重创,已在桓九和乐扶苏手底下折了两位元婴后期掌门。第一仙门永盛门也发现了天地圣教和璇玑殿对重光派极大的恶意,便将重光派赶作后勤。令其躲在幕后,不好下手。
  一月前,仙盟与天地圣教再度正面决战,两边都损伤极大:新魔尊桓九拼着筋骨尽断,以合体中期实力,重伤合体巅峰的仙盟盟主彭山远,以及好几个永盛门长老。
  而今据说,前者仍躺在仙宫陵不省人事,后者闭关养伤无力再起战争,只能双方都休养生息,将重点放在发展上。
  主力养伤,这才轮得到重光派来领头,探索秘境。这才轮得到我找到个避开仙盟主力,独面祝源、手刃仇敌的机会。
  何况,想想要准备假丹期越级打元婴,还是挺热血的。
  一月前此战着实惨烈,话题甚多。譬如现下,周围正有许多散修反复推演分析,讨论战局。
  一八字撇胡子道:“我觉得新魔尊定是伤情严重、凶多吉少,才一月都不曾露面。他可和彭盟主差整整两阶的修为啊。”
  另一手托少毛拂尘的修士道:“差整整两阶修为,都能将仙盟盟主重伤,这新魔尊才不可小觑呢。你们莫忘了,新魔尊两年前还耽在元婴巅峰,而今已合体中期;仙盟盟主却在合体巅峰逡巡数十年无法进阶大乘。论起天资,谁能比得过桓九?”
  八撇胡子深深摇首:“天资是一回事,打成什么样是另一回事。人都躺仙宫陵出不了门……哦不,出不了墓了,天地圣教都暂交给了他们二长老主持,那指定伤得比彭盟主重。彭盟主好歹还能偶尔发号施令,有个人影。”
  少毛拂尘又将拂尘掸掸,使之毛越发少:“万一人家只是不想露面?毕竟比起外面这明争暗斗,仙宫陵是多么安宁美好之地。换做我,我也想待在陵里不出门,哦,出墓。”
  八撇胡子拍了下桌:“你是仙修,你当然想扑仙宫陵里;那桓九是魔修,长时间待陵里只会有损修为吧?”
  少毛拂尘耸肩:“千金难买人家乐意么。若新魔尊真重伤不治,他哪还有力气自己躺进会损他修为的仙宫陵,还日日都待着。”
  此人这话说得很对。这也是为何此战后我不大担心桓九安危的原因。
  而且,这招迷魂阵还是我教的。
  当年圣教大长老死后,我让桓九藏过合体期修为,反得到许多动向和情报。隐藏自身状况,让人来猜,许多牛鬼蛇神自己便冒出来了。估摸过不了多久,圣教那头能揪出不少内应。
  那头八撇胡子叹息:“唉,魔修建仙宫陵,真是痴妄,所以为什么普遍都劝修士不要找凡人道侣。”
  第70章 故事
  我听那两人话题至此处,以及再往下拐的话头,顿觉不妙。
  但凡说桓九的同时扯到仙宫陵,再正经的话题,都会变得爱怨交织。往往最终会聚集一大群人共同品味这段昔年凡魔殊途的八卦,此起彼伏唉声叹气,拭泪感慨,却又满足无比。
  且聊到这话题,心魔又冒出来了,蹲在我身边扯我衣袖,巴眨眼睛,要我把左手手臂给它再啃啃。它方才没啃够。
  我道:“不行。今日你侵蚀过多,我晚些时候还要炼化一下,养好些,明天才能继续。”
  它听罢,怒指那俩,啊不,已是那群散修聚集的小桌,表示强烈谴责我,是不是忘了它是为何而生的。若我还记得,我应该满足它。
  它是我的心魔,它所想我一眼就能感知。它为惑我,连性子都仿得如此像,只差不能说话。
  而我筑基这一年多来,早已失却任何反抗心魔的力气了。
  兴许起初还下得了决心斩灭它,可它拿这脸惑我,一次恻隐次次恻隐,拖着拖着,不知不觉便已被它荼毒过深,控了心神。
  我见过乐扶苏的心魔,相较起来,恐怕我这心魔侵蚀程度比他当时更严重数倍,已至无法直接驱散的程度。约是因着他的心魔起于死者,无论如何都再无可能,我的心魔却起于一个活人。
  它依附于我修为而存在,若强行灭它,必遭溺水之气短、蚀骨之剧痛,要将整个身心剖烂,陷入无尽绝境。最后会变成疯物还是醒转正常,尚且未知。
  此时我只能继续拖着,还是伸出左手,由着它去,并听那头桓九的仙宫陵传闻,看有翻个新花样出来没有。
  那头七八个散修围着小桌,将各自茶点互相分享。
  少毛拂尘喟然一叹,开讲了:“想必有些道友醉心修炼,没注意了解过新魔尊‘仙宫遗爱’的典故吧?”
  一围观人士道:“仙宫陵内蕴仙宝无数,有所耳闻,不过我确不知魔尊建造这陵的缘由,说来听听。”
  少毛拂尘道:“唉,众所周知,这天地圣教中有名有姓的魔修都有个毛病,道侣皆为凡人。譬如二长老符霄,便有个放不下的已故凡人夫人;再譬如二长老之子符有期,也找了个凡女非卿不娶,给二长老气得够呛,一年多都不认这个儿媳妇。六月前实在拗不过,才给他们办了正式结侣典仪。”
  也算苦尽甘来,可惜我给不了贺礼,赠物唯有天问石。
  一人道:“天地圣教这毛病,这么说,难道魔尊所爱,也是凡人?”
  围观人士连连点头:“我想起了,两年前璇玑殿与天地圣教结盟时,还联姻办了场盛大婚事。新魔尊迎娶璇玑殿的……谁来着?”
  另一人敲桌:“沈昼的徒弟,沈远之。虽是仙门弟子,可据传的确是个凡人。”
  “?男的?”
  “男的怎么了,很正常吧。这不是重点。”
  嗯,这确不是重点。重点是,来了,说到我了。
  上回是魔尊落魄、凡人相救并以身相许,但魔尊得到后便失了兴趣移爱他人,将凡人弃如敝履,凡人心灰意冷拔剑自尽,魔尊幡然悔悟追思莫及。
  上上回是魔尊曾与吾师沈昼有怨,便蓄意报复,故意向璇玑殿要来附属仙门增城派的大弟子,日夜折辱摧残。不想这摧着摧着,魔尊生了真情,可本大弟子却已心灰意冷不堪受辱,逃回璇玑殿求救,又因两派盟约被拒之门外。眼见魔尊赶来,本大弟子刚烈不从,拔剑自尽,血溅山门。魔尊幡然悔悟追思莫及。
  让我听听,这回我又要在哪割喉,桓九又要怎样幡然。
  少毛拂尘一振,又掉下几根毛来:“你们不知,近日还有一种说法——沈远之并非普通凡人。传闻他本是天界真仙,因宴上不慎打碎了天帝喜爱的琉璃盏,被夺去一切修为,受贬下凡,仙身虽存,却不得修炼。”
  “咱们人界灵气衰微,他想以最快速度获取灵力找机会爬回天界,因此,他先是拜入增城派,欲师徒相恋采补沈昼,奈何沈昼何其正道,他始终未能得手。沈昼兵解后,沈远之立刻移情,将目标转向当时的天地圣教少主桓九……”
  我:“……”
  我:“别啃了,放嘴,我想去杀个人。”
  心魔压根不理,将我手臂咬得更紧。我被绊住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继续旁听。
  少毛拂尘一敲桌:“这孽缘,就是这么开始的。沈远之委身魔教少主,极尽谄媚姿态,将桓九哄得服服帖帖,令其沉溺骗局不可自拔。桓九沉溺此人,已到哪怕明知沈远之对他是欺骗与利用、明知会被采去大量修为,亦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程度。”
  旁听者啧啧道:“此处该有个转折了,对否?”
  另一人磕着瓜子:“我猜接下来应是沈远之假戏真做,被桓九爱意所染,动了真情罢?”
  少毛拂尘痛心疾首地摇头,也抓了那人一手瓜子嗑了两口,继续讲:“诸位莫忘了,这沈远之不择手段获取灵力,是为重回天界,又哪里会对人界事物动真情?因此他蛰伏多时隐藏本心,终于某日,在昆仑山最高峰觅得飞升天光,运转起从桓九处获取的大量灵力,欲抛却凡爱,归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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