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他把完整的逍遥经给柳归鸿,那坏胚子徒弟会不会对他心怀感激?
  脑补了一下柳归鸿星星眼的样子,谢望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点恶心。
  谢蓬莱适时打断他的神游:“开山门,山海镜中。”
  “吾的灵力过高,强行进去可能会使秘境崩溃。”
  谢望舒:……
  他在炫耀吗?
  ……
  栖凤山上。
  柳归鸿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被送回了自己的飞鸿居,从榻上坐起时余光似乎瞥到门口掠过的一抹黑蓝的衣摆。
  ……栖凤山上有外人?
  但他没力气追出去了,不过栖凤山上有玄凤的结界,能进来的都是经过他允许的人。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处,脖颈和胸膛都被妥帖了上了药,细细的包扎的很好,用的灵药是极好的愈伤圣品,已经结了痂开始缓缓愈合了。
  这是谢望舒给他包扎的?
  摸着微微发痒的伤口,柳归鸿表情有些扭曲的别扭。
  明明打算杀了他,为什么还要给他治好?
  他搞不懂。
  虽然谢望舒不在,但他现在这样也出不去了,柳归鸿索性就盘坐在榻上,合眼开始修习。
  纯白灵力随着他的吐息规律围绕他的周身流动,引动栖凤山上的草木精气逐渐向他聚拢,谢望舒从蓬莱峰离开后回到栖凤山,看到的就是满山草木的光点翩跹。
  他抬手触碰凤凰木散发着温厚白光的树干,草木精气在他触碰的瞬间就顺着指尖流淌到他的心脉和丹府,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热,浑身的疲劳一扫而空,鞘中红鸾微微颤动。
  不知是不是受这副身体的影响,他很想练剑。
  侧目从窗子看向闭目修习的柳归鸿,谢望舒握上了红鸾剑柄。
  炫目剑光陡然斩碎月华,剑气如虹溅作满山碎星,红鸾剑被催动到极致冷白剑刃上透出凤凰花似的薄红,赤红道袍猎猎随风,像极月下飞舞的朱雀火凤。
  不知不觉,天光渐明。
  一夜修习,柳归鸿身上的伤好的有七成,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谢望舒在凤凰木下提剑绞风,枯叶在剑气中碎成凤羽般的残屑,灼红身姿猛烈的烧入少年漆黑的瞳孔。
  柳归鸿认得这招,这是玄凤当年登顶太华时用的那招,叫凤于九天。
  也是上辈子最终一战时险些杀死他的一招。
  浓黑瞳孔被火一般的身影点亮一瞬,熄灭后又陷入了更深黑的沼泽。
  柳归鸿眼睛乌沉沉的盯着凌厉的剑招,胸中恨意又逐渐复燃。
  哪怕重活一次,那持剑的甚至换了个人,柳归鸿还是难以控制的恨透了那把名唤红鸾的剑。
  剑斩劲风,薄红成刃。
  一夜不眠,剑光也亮了一夜,谢望舒的手腕已经发酸,但他不想停下来,他的灵魂已经彻底与躯壳融合,实力也和玄凤到了同一高度,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现在就是玄凤。
  灵力在全身灵脉中奔涌如江川,谢望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从穿过来后一直不爽的心情都好起来。
  衣料摩擦翻飞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谢望舒头都没回,反手提剑格挡住身后冲着心脉而来的一剑,即刻便回身扫剑反击。
  柳归鸿乌黑长发未束尽数散落,从发丝空隙中露出的黑沉的双眼似笑非笑,阴森目光中包含的怨气活像索命的女鬼,面色也如同鬼一般惨白,更显得唇色猩红。
  一击不中,灵剑震得他虎口都发麻,柳归鸿怨毒的目光在红鸾剑上缠了一瞬,迅速与谢望舒撤开一段距离,随手扯开脖颈上的绷带将碍事的长发束起,再度举剑指向谢望舒。
  “师尊,请赐教。”
  谢望舒的目光从那双泥沼似的眼睛落到柳归鸿手中的剑上。
  那把剑叫刻舟,是玄凤某年在天尽头的通天河中捞起来的,原本倒是没有名字,但想到了刻舟求剑的典故,便起名叫了刻舟。
  谢望舒心道,柳归鸿可能还不知,这可是把神兵。
  他能杀死玄凤这把剑可派上了不小的用场,但这傻乎乎的便宜徒弟似乎还以为是他自己的修为高到玄凤不敌。
  神兵啊,谢望舒心下有了打算。
  那可不能留在他这逆徒手里。
  谢望舒挽了个剑花,单手将剑负在身后,笑得眉眼弯弯。
  “乖徒弟,不如咱们打个赌。”谢望舒笑呵呵道。
  “为师不用剑,若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便算你赢,为师应允你一件事情。”
  “若我赢了……”谢望舒二指并作剑指指向柳归鸿,“我要你手中的剑。”
  第4章 暗恨
  结果当然是柳归鸿被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其实谢望舒本来没想揍他,但这死小子不服气还倔,抓着刻舟死活不肯松手,谢望舒不可能让他留着又懒得跟他多说,直接给人揍翻了。
  谢望舒把人按的趴在地上,骑在少年纤瘦的腰身上单膝跪压着他的背脊,扯着他的头发逼柳归鸿抬头跟他对视:“愿赌服输,松手。”
  少年抬头恶狠狠的瞪他,嘴角被打出的淤青显得更凶。
  谢望舒叹气,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撒手,给你点别的。”
  柳归鸿不信他,咬牙切齿道:“什么?”
  一枚木牌从谢望舒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中滑出来,悬在他指间在柳归鸿面前晃悠:“山海镜的铭牌。”
  “把剑给我,暂时替你收着,以后还你。”
  柳归鸿没得选,不甘不愿的慢慢松了手。
  谢望舒拿了剑,把木牌放到他掌心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从他身上起来,伸手准备把这逆徒也拉起来。
  柳归鸿翻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伸出的手,突然咧嘴阴森的笑了,紧紧握住谢望舒伸给他的手用力向地下一扯,谢望舒刚刚站起来就又被扯的摔了回去,火红衣袂翻起艳色的浪,缠着玉山般的人倾倒逶迤在地,两把森白灵剑脱手落地。
  谢望舒伏在柳归鸿身上,少年的身形还未长成,被拢在一袭红衣之下,惨白的肤色衬着灼烈的红,平白多了几分悱恻的意味,谢望舒两臂撑在柳归鸿耳侧支撑起身体,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你有病吗?”
  柳归鸿坑人不成反被压,脸都绿了,刚准备推开谢望舒,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从二人不远处传来。
  “我还以为你跟应北冥一样修了无情道呢,玄凤,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谢望舒知道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在云隐那张什么都能说出来的嘴说更多前站了起来整好了衣服:“太阴君清晨造访,所为何事?”
  云隐揣着手看柳归鸿也从地上爬起来,瞥见少年嘴角的淤青,笑得活像促狭的狐狸:“别这么严肃嘛,我又不会说出去。”
  谢望舒木着脸:“你想多了。”
  柳归鸿现在谁都不想看见,阴沉着脸敷衍的对着云隐行了礼,抓着木牌回了飞鸿居。
  谢望舒没管他,继续跟云隐交谈:“你来干什么?”
  云隐笑眯眯的搭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生道:“前些天约了明煦斗法,你知道我打不过他,教我几招?”
  谢望舒:“我不……”
  云隐面无表情语速飞快:“你信不信我把刚才看到的说出去。”
  谢望舒:“成交。”
  一刻钟后,栖凤山上全是云隐的惨叫声。
  云隐是术修,修为又是六君子里面垫底那个,全靠法器明月灯灵动机变,主打一个能跑能躲,但玄凤的实力本身就是太华除了谢蓬莱最强的,还是暴力出名的剑修,差不多是只要他想揍,云隐一下都躲不掉。
  谢望舒站在原地,红衣飘飘笑容款款:“学会了吗,太阴君?”
  云隐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衫到处都是灰,身上到处都疼偏偏脸上一下没挨,他告都没地方告:“……谢望舒你公报私仇是吧?”
  “是不是你找我讨教的?”
  “是,那你也不能……”
  “你学会东西了没?”
  “……”
  云隐无言以对,谢望舒出招不快,他确实都学到了。
  还切身体会到了这些招式的威力——全学自己身上了。
  无话可说,云隐坐着灯走了。
  谢望舒掸去身上的尘土,抬眸扫了一眼大门紧闭的飞鸿居,沉思片刻,拂袖回了枯桐殿。
  柳归鸿的伤怎么好的这么快?
  不对劲。
  ……
  柳归鸿黑着脸回房后没多久外面就响彻了连片的惨叫,烦的他修炼的静不下心,解了随手扯了束发的绷带,乌黑长发滑落,遮住他苍白阴沉的脸。
  烦死了。
  黑沉的眸中跃动着杀戮的光泽,恨意再次涌入肺腑,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玄凤炽热的血液,被他捻到滚烫。
  明明已经杀死他了……
  柳归鸿木着脸缓缓偏头,怨毒的目光流连在窗外翻飞的那抹红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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