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衣人回过身,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发出无声的笑。
  紧接着,他从斗篷里掏出匕首快速狠决地向乐九里胸口刺去!
  乐九里感受到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地回击,但由于中毒无力,她的刀并未精准刺到要害,而是砍在黑衣人腿上。
  顿时,黑衣人大腿处皮肉翻开,深可见骨。
  黑衣人似是没想到她还能有力气反击,身体疼的直发抖却依旧没发出一声。
  他连退几步用手捂住伤口,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了。
  空气中飘散着厚重的血腥味,伤口渗出的血液把衣服打湿,黏在身体上,疼痛感一阵阵传来,每呼吸一次都伴随着加倍的疼痛。
  好痛......
  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要下雨的意思。
  她能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她自嘲地笑了
  原来我的炮灰路人甲使命这么快就到头了啊。
  如果就这么死去,我会回到现代吗?还是世间再没有我这个人,会有人记得我吗......
  她开始感觉很困,眼皮发沉,脑中开始迅速闪过走马灯。
  在这垂死之际,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原书女主。
  这很奇怪,她浑噩的脑中思考着有关女主的事情。
  她现在在干什么,她现在长什么样子?她她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应该和自己不一样,她应该会很幸福吧?
  乐九里不再思考,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闪电将天空劈开一道发光的裂缝,雷声随之响起。
  暴雨将她和整个世界隔离。
  滴答、滴答,雨珠飞快地砸在乐九里的脸上、身上,把身边流出的血液冲刷稀释。
  恍惚间她听见有慌乱的脚步声接近,但她已没有力气去分辨来人是否怀揣恶意。
  她仍一动不动地闭眼躺在地上。
  你你还好吗?挺住,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阵温柔的嗓音。
  这个声音柔和悠扬,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她不禁想睁开眼睛去看声音的来源。
  她睁开眼,雨水顺着发丝流进眼睛里,阻碍了视线。她用力挤眼,将雨水从眼中排出去,眼前的景象开始一点点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女子精致的面孔,她的眉头因为担忧而轻轻蹙起,睫羽凝着水珠,女子轻轻眨动双眼,雨水就滴落下来砸在她的脸上。
  乐九里恍惚间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她注意到面前的女子蹲在她的身侧,油纸伞被扔在一旁,身上穿着的水蓝色锦衣被打湿贴在身上,那衣服面料并非普通人家所用,崭新的衣裙裙摆处此刻正沾染着泥泞和血污。
  女子的头发被简单地挽起,没有太多饰品修饰。她正俯身察看自己的伤口,整个人面色苍白。
  察觉到乐九里的视线,她转而看向乐九里,整个人看上去手足无措。
  杜小姐
  乐九里想起来了,想起那本书一开始的剧情就是女主救了路边受伤的女子带回府中,随后那名女子为女主出生入死。
  原来是这样,她就是那个女主随手救下的女子,乐九里内心苦笑了一下。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原书女主杜小姐杜蘅。
  她不知道要不要庆幸自己原来也是书中推动剧情的一部分,而不是个籍籍无名的路人甲。
  你知道我是谁?
  杜蘅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又有雨珠划过她的鼻梁顺着鼻尖滴落。
  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杜蘅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似乎也没期待她能回答什么,又匆忙把刚才被自己慌张扔在地上的伞捡起,举在乐九里身上。
  杜蘅叹了叹气:我已经让我的丫鬟去找郎中了,你先少说话省一些力气,跟我回府中好好休养。
  乐九里的思绪再次变得模糊,已听不太清她后面说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心情,原来自己所经历的十一年都是为了这一天而做准备。
  杜蘅的脸在她眼里变得不再清晰,她费力地辨认杜蘅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说着什么。
  远处,一个小丫鬟带着几名郎中和家丁匆匆向杜蘅跑去。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身,对着杜蘅的方向费力又缓慢地一字一句说出口。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愿誓死追随小姐,护小姐一世平安。
  说完,她便彻底昏了过去。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杜蘅久久愣在了原地
  第2章
  不知从几岁开始,杜蘅夜里常常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被一箭射中胸口,身上的疼痛感和濒死的窒息感都太过真实,仿佛身临其境。她不断重复着被射杀的过程,却挪不开一步,无法逃开。
  她一次次在夜晚惊醒。
  起初,她只以为是个噩梦,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又开始梦见不同的场景。
  她梦见自己在雪林里迷路,遇到了几只结伴的野狼,她躲在树丛后不敢出声。
  醒来后她也并未多想,只觉得自己没理由去山中,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可没多久,祖母生病,母亲带着她去山中祈福,路遇劫匪,慌乱中她跟人群走散。她真切地见到了和梦中一样的野狼,在她捂着嘴躲在树丛后时,她才恍然意识到此时的场景和梦中重叠。
  她又梦见新帝篡权夺位,党派之争腥风血雨,难民随之四起。在惊醒后她装作无意地向母亲打听朝中事情,母亲却只说最近不大安稳,不许她出门。
  没过一月她得知了新帝继位的消息。
  她梦见自己父亲升了官职,几日后,府里接到圣旨。
  她翻阅了许多书籍,寻找有关预知梦的内容,却一无所获。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如果她做的梦最后都会灵验,那么从小到大经常做的那个梦,是否也会发生?
  她闭上眼,仿佛又感受到了真实的痛感。
  她开始决心改变梦境,梦中的内容毫无规律,有时的视角是她自己,有时又是一个旁观者。
  在她十岁生日宴那天,她故意穿了与梦中不一样的衣服、饰品,梳了不一样的发髻。她将宴会上演奏要用的古琴琴弦划断,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宴会开始前夕,她被受邀来的一位官家小姐推入池塘中,入水前,她看见那女子迷茫的表情。被救起后,她被拥簇着换好新的服饰发型,她看着镜子,有种无力感。
  宴会开始,没人在意这一段小插曲,在众人极力的夸赞下,她被要求演奏一首古琴,她惊讶地发现,琴弦已经被人更换好。她看向春月,春月笑嘻嘻地对她说多亏发现得早,及时修好了。
  杜蘅脑中的弦却崩开了,她抱起古琴,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听到动静停止了闲聊,宴会变得一片死寂。
  终于成功了吗?她激动地浑身发抖。
  下一刻,一名宾客出声,夸赞她的琴艺高超谁人不知,今日此举想来是效仿伯牙摔琴来表达难觅知音。
  话音刚落,满堂宾客齐齐惊叹赞不绝口,她的父母脸上也略带自豪之意。
  疯了
  杜蘅看着自己身着精致服饰,眼前热闹的场面和夸赞声络绎不绝,与梦中别无二致。
  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失败,杜蘅仿佛浑身坠入冰窖,寒意从脊背散开,面前的那些人变得不太真实。
  那天夜晚,她望着月亮,祈祷自己能改变结局,迎来真正的自由。
  小姐,小姐?
  春月的呼喊声让杜蘅的思绪收回,手中的茶已经冰凉。杜蘅拿起毛笔轻轻蘸下墨水,在纸上落笔。
  小姐,你那天不是说不准备出门吗,怎么又突然顶着大雨跑出去,还吩咐我去找什么郎中,救了个不清楚底细还浑身是伤的人回来。
  杜蘅手中动作不停,她是想不去的,这些年来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改变梦境的机会,但是
  杜蘅回忆起那女子的模样,面色惨白,浑身是血地躺在雨里。
  那日她盯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陷入了沉思,如果她不去救她,真的改变了预知梦,那还会有人去救她吗,那个人会不会就死在那里?
  改变梦境的代价如果是一条人命,她真的会开心吗?
  她想到这里,突然拿起伞跑出家门。
  她似乎不太一样。春月听见杜蘅低喃了一句什么。
  杜蘅又回忆起那女子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她定在原地,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脑中嗡嗡作响。
  她说的那句话,在她的预知梦中,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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