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单反这个金留守是个有魄力的,也不可能一夜间被击退,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金留守吓破了胆,不战而退。
这个局孙镇岳不可能瞧不出,但平梁是连接各营的枢纽,万万丢不得,他必然要调兵驰援。
所以,丹帐人的首要目标必定是拱卫泷川的凉州。
果不其然,传信军士前脚刚走,令旗兵便飞了进来。
报
丹帐步军迫近,已同外城郭的守备军交战了!
报
嘉元关遇袭,丹帐人用了投石机!
报
都听到了。方箬戴上盔,取了佩刀,十八,你去嘉元关督战。
本将亲自去一趟城墙,十九坐镇主帐,总理勤务。
唐笙刚想开口便被她一句话顶了回去:你懂阵法么,懂如何调度么?再说了,哪有参赞上城墙的道理?
听着这熟悉的刻薄语调,唐笙当即哑火了。
召集诸将,到中帐去。方箬招呼十八,走!
唐笙望着她们的背影,指节蜷紧。
她鼻息发沉,冷静了片刻,打帘叫人:将粮台和各营主事、支度使都叫来,两刻钟内必须到齐。
唐笙来回踱步,思来想去,直奔书案写下了书信。
因为紧张,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为了遮掩忧心,她不由得加快的书写速度。封信笺时,唐笙循着接缝加盖了官印,封口来回抹了几次蜡。
再派一队人到泷川去,务必要循着守备兵官,得了确切消息,再递去京师。
领命!传信官回答有力。
唐笙目送着一队又一队的人马离开营寨,终于等来了各营的后勤官。
众人还未来得及见礼,她便下达了调令。
各营的粮草,大到确切储量,三餐配给,小到一伍军士一日嚼谷,本官今日午时前要拿到手。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都听见了?
战事紧迫,凉州有随时被围的风险。每一笔账,都得算清了。
本官在帐前设下鼙鼓,无论是谁,敲击三回,便能上报。各营监官今日也能到位。倘使有人还用吃空饷那套,中饱私囊,亦或是叫将士们吃上泥沙粥,本官绝不饶恕!,
前线一旦战事吃紧,后方的反而更为高兴,因为可以敞怀紧吃了。支度官与粮台官手上捏着的这点权,在这些关头总能无限放大,不停地滋生贪墨。
唐笙既是总领参赞,亦是钦差大臣,杀几个小官不在话下,无需请示陛下。
可以说,唐笙若是想,她便是凉州的皇帝姥儿,因而这番话颇具震慑力。
众官员战战兢兢地退下,一出营寨便叫来了各自的属官吩咐差事。
大帐外,雪花轻缓飘落,若是忽视了火光与轰隆的炮声,仍是一派安宁祥和。
唐笙南向眺望,恍然间,又看到了宣室殿内长明烛光与秦玅观映在窗上的剪影陛下不知又要在忧思中度过多少个难熬的长夜了。
今日这情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凉州被围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可这座孤城,她们必须守住,只为隔绝了丹帐南进之路。
第171章
方箬扶梯上塔, 行至半途便听到塔上军士大吼滚石已至。紧接着身着棉甲的军士便从塔顶滚了下来,因为慌忙一脚踩空,摔得许久都爬不起来。
击钟!挥旗!叫各营防备, 百姓躲避!
一片嘈杂声中,警钟长鸣, 提醒着凉州城内的官兵与百姓速速避险。
水渍同泥尘飞溅, 激得她睁不开眼,她逆着下行的军士攀梯,速度更快了。
趴伏哨塔,城楼外的情形一览无余。
密集的箭雨下,丹帐人借着攻城塔与撞城车的遮蔽, 铺开行进,一片连着一片,嵌在苍茫的大地上。
高耸的云梯斜依推车,阔面车轮碾下连排的长痕,延至天际那端, 行进间,丹帐兵不停地冲来清理车轮碾起的积雪, 有的被流矢击中, 倒在了车辙下,有的来不及躲闪被车轮碾成了两截,血水碎肉迸溅。
支着防盾的死死顶着,手持抓钩的探出半个身体紧盯城墙, 后排推车的喊着号子一直有人倒下,一直有人填充。
激战中, 人命成了燃料,烧起主将与上位者勃勃的野心。
方箬察清了形势, 双手抓住扶梯两端,靴底贴着侧边,迅速滑下。副将们跟上了她的步伐,十八掏出帕子给她擦手,方箬却推开了她的小臂。
铁盔撞上天上洒下的碎石,近似裂冰的碰撞声紧贴耳畔。经验富足的武官扶盔蹲下,下一瞬,偌大的火球从头顶飞过,直冲内城。
方十八的耳朵被钟鸣声震得嗡嗡作响。
好在这几日有积雪,城内大火不会蔓延
叫凉州府的沿街敲锣,用打湿柴草同布料遮住堆积在外的柴垛!
城楼积雪不必铲了,堆于两侧
这样一来,又不利于我们透火石了!
方箬瞥了说话者一眼:是城内易燃之物多,还是城外多?
她踩着冰茬下阶,叫沿路碰上的军士将积雪堆于城角下,参将不解,问出了声。
这一问,问得方箬火气直蹿。
孙镇岳守了个什么?
这样多的云梯和投石机,他竟一点风声也没听见,平白给了丹帐人调兵的几回?他到底防着了什么?我若是丹帐人,大可趁着雪天掘地,将土堆都藏在雪下,一路挖到凉州城!你信不信,这墙脚下说不准都被垫上柴禾了!还有你们这帮人,什么探子是怎样埋的,事到如今,什么都不知晓?
有护城河
参将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当即收了嘴秋冬枯水,加之护城河冰封,方箬说的事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他觉得城能守成这般,已属不易,方箬有些刻薄了,便忍不住为自己人辩解了几嘴:凉州孤城拱卫,牵制了丹帐多少人马,这营里能找着人的都调走了,留下的谁不是个顶个的好汉,谁不是一心为国,抱定了为国捐躯的决心?除了孙将军谁还愿接
一心为国,为国捐躯?方箬冷声道,六七百里外的平梁城都能叫人袭了,不知道的,他孙镇岳吃白饭的呢!
方箬一番话问的一众哑口无言。
压下去,以治军不利之罪惩治。她懒得再跟这帮人费口舌,招手便叫亲兵给这参将捆了,大敌当前,本将最厌恶的便是找话开脱。方维宁,这参将衔你领了!
方十八霎时便从小小的六品百户升成了分守各路的正三品参将,惊的说不出话了。
愣着作甚,情形已经知晓了,嘉元关那路,务必要守住了!
方十八右手捏拳锤响护心镜:十八领命!
*
无人愿意领命了?林朝洛直起身,缓缓道,平素皇粮吃得欢快,一到战时,连个军令都不敢接了?
林帅,这法子实在冒险。再说了,哪里来的讯息叫咱们找着瓦格粮道呢?
抓着的舌头也说不准,只知道在那片地。说话间,武官俯身圈起舆图上的一块地,这样大,孤军深入,得寻多少时日。
要说派人,周千户已经去了,了无音讯啊。
接话者言下之意便是,这是趟有去无回的差事,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八成是死路一条。他们活着的这帮人不傻,不会听她忽悠。
呦呵。林朝洛冷笑了声。
阶下人连忙收声。
甲胄摩擦声回响在大帐之内,林朝洛的指尖点着刀柄,视线掠过之处,兵官们惭愧地垂下了头。
扫到队列尾巴时,牧池与鹤鸣的脑袋却高高地仰着。
林帅,我们去。
两道声音铿锵有力,掩藏着几分独属女子的细腻与温和。
林朝洛眼眸微动。
晚些时候,鹤鸣和牧池被留在了主帐。
林朝洛屏退左右,拉着她们一起瞧舆图。
指尖沿着山峦划动,显出了一条路线。二将以为这是林朝洛在为她们指路,同她说了不少自己的见解与打算。
没想到林朝洛却抱着双臂,略带笑意道:我意已决,这一趟,我亲自去。
您亲自去?
这中军调度谁来?
不能去啊,这么多将领,怎么需要您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