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战事上,都是答窝尔在决断,我是听闻过,前些日子看守来报,此人已重伤不治,死了。秦之娍答。
死了?大可汗笑了几声,警告味十足,那尸首呢?
那个女人杀了太多我们的人,不该斩下脑袋祭奠我们死去的人马么?
秦之娍正要答,答窝尔却高声打断:她没死,活得好好的,就藏在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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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笙养伤的这一旬,秦玅观分配班底,粗略整顿了整个蕃西的军务。
方箬与唐笙等人协力保住的经验丰富的凉州守备军被打乱了重新编入各营,成了基层主心骨,一批老军士被提拔成了小旗、百户甚至是正五品千户,极大振奋了士气,稳定了军心。
禁军作为秦玅观的亲卫队,中间不少兵官被分至各营担任主官一职。
方十八因为伤得有些严重,与几位方家姐妹一起退居平梁大营,负责顶住整个后背防线。
秦玅观本想点唐笙为泷川总兵,但总觉得她还欠缺历练,最终只点了副总兵一职,而正职则给了资历颇深的禁军将领。
至此,整个蕃西军务焕然一新。
接下来的日子里,步军操练力度渐大,重训一段时日后,新编军士会被派上前线,轮番实战练兵,磨合将领,稳推战线。
腊月底,齐军已推进至距离凉州城郊百里外的坎井镇。
蕃西冬日凉寒,秦玅观来到此处已经感染了三轮风寒了,但她仍旧坚持每三日寻一次营,确保自己能及时发觉隐匿于枝节的过错。
今日有太阳,正午时分还算暖和。秦玅观回来时帐中多了只长木桶,里头正蒸腾着热气。
她环顾四周,却没见着任何人,思忖了片刻,便放轻了步调,缓缓走向木桶。
唐笙憋了好一会气,听不大清桶外的动静了,终于钻了出来。结果刚睁眼便瞧见了握着马鞭坐于她身侧的秦玅观。
医官不是说了,你不能沐浴么。秦玅观倾身,手肘抵于膝上,微动手腕,让马鞭擦过唐笙湿润的发梢。
唐笙拉起嘴角,扬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不是觉着自己太臭了,怕熏着陛下么。
马鞭又动了下,吓得唐笙慌忙闭上眼睛。
秦玅观只是虚晃一招,一扬腕,马鞭便被她抛到了书案上。
虽只是个小动作,唐笙却觉得她身上闪着光陛下在军营的这些时日,无处不泛着鲜活。在那无处不泛着死气与华贵的禁宫之中,她像是个循规蹈矩的冰冷人偶,整日与繁杂的奏报作伴,眉心鲜少舒展。
那双被权欲和争斗涂抹幽深的双眼聚起了温润的光点,她摸出帕子,替她拭去伤口上的水渍。
怎么不叫人来护着伤口,泡烂了就知道难受了。秦玅观嘴上毫不留情,手上却轻得不能再轻了,生怕弄疼唐笙。
唐笙趴在桶边,被热气熏得直眯眼。
她腹诽,自己要真叫人进来了秦玅观又该不高兴了她之前梳洗头发时不是没有想过,但刚唤人,秦玅观就站了起来,主动揽下了为她洗发的任务。
皇帝姥儿何曾伺候过人,一双修长温润的手磕磕绊绊地收拢拨捻,结果给唐笙越帮越忙。
唐笙见她双袖被打湿,匆匆忙忙梳洗完,生怕她冻着,再次感染风寒。
秦玅观似是对自己打下手的愚笨一无所知,乐此不疲,弄得她在帐时唐笙都有些畏惧梳洗了。
已经好了。唐笙被她护腕冰得瑟缩脖颈,就等擦拭了,结果陛下回来了。
那你快些,莫要冻着了。秦玅观觉察到她细微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将护腕卸了个干净,活动了下双手。
今日听了个好消息。秦玅观解放了手腕,左手支颐,探出右手抚过唐笙肩颈间的箭伤口,想来,你听了定会高兴。
被她抚得肌肤发麻的唐笙本想转身,听得此言,靠的更近了。
什么呀?
秦玅观缓缓道:方箬可能还活着。
战事吃紧,库默兵也有好些上了前线,被俘了不少。这里边就有当初追击唐笙的,齐军上下遵照秦玅观的诏令,一直在打听方箬的下落,终于在今日有了稍微确切些的消息。
俘虏说,方箬自刎陷入一度昏迷,但可敦将她带了回去,召集全部巫医救治。之后的事他就不知晓了,他自此之后就再未听说过方箬的消息。
秦玅观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就为亲口告知唐笙。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欣喜若狂的唐笙却已经探起了身拥住了她。
长袖落下,掌心按在桶边,秦玅观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形,再迟一些她就要被唐笙拉进水中了。
唐笙贴着她的面颊说话,滑溜溜的,暖和和的,语调间的轻震激得秦玅观心尖发麻。
你动作快些,水都温了,再拖着就该病了。秦玅观温声劝道。
紧贴的热源倏的远离了,唐笙麻溜起身,扯来长巾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鼻尖还留有湿意的秦玅观眨眼,顺着唐笙的视线瞧向远处的木屐。
桶边放的是靴子,想来是唐笙趁她走了急着沐浴,忘记备齐东西。
唐笙看看木屐又看看她。
胆是真肥了。秦玅观拧干衣袖上的水泽,舌尖抵上牙槽,使唤上朕了。
陛下唐笙语调上扬,带着恳求。
秦玅观面上稳如泰山,耳根却随着她的语调发了烫。
僵持了一小会,秦玅观取来木屐,俯身,放在她足边。
长巾也是在此刻落下的,秦玅观眼前一黑,回神时唐笙已经过紧她了。
掌心抚过打片湿热,秦玅观抵上唐笙的肩头,鼻息更烫了。
唐笙摸到了她被自己弄湿的衣襟,提醒道:衣裳要换了,我着凉了不一定会染上风寒,你是定然的。
别动。秦玅观忽然道。
唐笙的指尖顿住了。
你抵着的这里,我也有箭痕。秦玅观说。
和我这个在一个位置?唐笙微讶。
秦玅观抵着她的肩头颔首。
我怎么唐笙越说声音越低,我怎么没瞧见过?
没怎么留痕,细摸是能摸着的。秦玅观略感好笑,你摸了那么多回了,竟未觉察么?
唐笙面颊发烫,她是真的没摸出来。
温热的指尖探进交领中,寻找着秦玅观所说的位置,唐笙果真抚到了些许不平整。
我好了也能这般么?唐笙问。
秦玅观托着她的腰,指腹摩挲:但愿你也是个不易留疤的罢。
这里也是吗?唐笙指尖后移,掌心贴在秦玅观腰际,这里我摸着好几回了。
秦玅观嗯了声,鼻音有些重:第二回上疆场留的。
你这里也留了,腰甲被砸烂那回。她说。
唐笙鼻尖一酸,又不争气地想哭了。
可我没疤,只是被砸青了。
抵在她肩头的人重重叹息:阿笙是个榆木脑袋么。
她说话爱留半句,还有半句她没说出口:她都撩拨成这样了,唐笙心里还只有伤痕。
唐笙感受着她在腰际画圈的触感,鼻息一滞,刹那间明白了她的话外音。
这会还是正午,再有一会就有人送膳了她嗫嚅道。
木桶离地高,秦玅观需得垫起脚尖才能吻到她。
这世上只有旁人迁就她的道理,从没有她迁就旁人的道理。她才不管什么送不送膳,只要她不出声,谁敢随意入内。
怎么这样胆小?秦玅观同她分开些距离,轻笑道,方才还敢唤朕为你取木屐。
这二者不同唐笙面颊红透了,我
唔
她踉踉跄跄地跨过木桶,踩上木屐,随着秦玅观的引导前行。
秦玅观是倒退的,她是前进的,久而久之,就化被动为主动了。
她的鼻尖蹭上褥子时,陛下已偏过首,隐忍着,阖上了眼睛。
第200章
唐笙的发还是湿的, 秦玅观为她胡乱擦了一通,也只叫她的发梢不再滴水了。
颈间的触感冰冰凉凉,与由内而外的炙烤对比鲜明。秦玅观贴紧她的面颊, 拽来长巾裹上她。
唐笙的鼻梁抵上了褥子,鼻息烫着着她的肌肤, 有些郁闷, 又有些急躁:这袍子怎么还有暗扣?
天凉了,扣紧些保暖怎么了?秦玅观轻笑,尾音勾得唐笙放缓了呼吸。
她忍耐了片刻,又往下锁了些,支正下巴, 巴巴望着秦玅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