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混在酒店外围围观群众中的鼹鼠见此情况悄悄呸了声,“真是没用,炸ꔷ弹都给他装好了,也不能给我看点有意思的。”
  他看向酒店三楼的窗户,“还是我给你们找点乐趣吧。”
  安室透收回狙击ꔷ枪,向对讲机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松田阵平笑了声,“再有三分钟就拆掉它,可以告诉这里的警察不用上来了。”
  安室透失笑——这家伙还是这样,多少年了也没变。
  对讲机的声音嗞啦了一下,安室透听到秋山奏急迫的声音,“松田,离炸ꔷ弹远一些!”
  滴答——
  是炸ꔷ弹重新倒计时的声音。
  安室透的脑子轰的一下懵了,那三秒的时间无限延长,他好像是奔跑在走廊里,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轰隆一声爆ꔷ炸。
  对讲机掉在地上,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安室透呆呆地站在楼梯口,却一点也不敢往上迈。
  鼹鼠。他怎么会忘掉这个人的存在——松田他根本不知道,也无从防范。
  但他怎么能忘记。
  或许是站得时间太长了,他听到楼下的骚动逐渐逼近。安室透惊讶于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冷静地先把狙击枪藏起来。
  身为卧底,必须要时时保持冷静。
  路过的警察把他当成了普通群众,让他赶紧疏散。
  安室透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爆ꔷ炸的伤亡怎么样?”
  那人看了他一眼,还是好心解释道:“炸ꔷ弹是在窗外爆ꔷ炸的,下面是一处僻静的海滩,因为酒店这边出了事,海滩上的民众早被疏散了,所以没有伤亡。”
  等等,在窗外爆ꔷ炸?
  安室透意识到什么,两步冲上三楼,炸ꔷ弹的冲击把那间屋子的门也冲坏了。安室透慢慢走进去。
  松田阵平灰头土脸地半跪在地上,他皮肤一向白,更显得脸上的灰格外脏。秋山奏在他身前靠墙半躺着,黑色帽檐遮掩了一半眉眼。听到声音,他抬了抬头。
  一道划痕横亘在脸上,鲜红血迹沿着雪白下巴一滴滴坠落。
  他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血和灰混成一团,倒显得他皮肤上裂痕状的伤疤没那么明显了。
  松田阵平解释道:“在倒计时开始前,秋山就把它踢了出去。他是被爆ꔷ炸的冲击伤到了,我被这家伙护住了,没什么事。不过他……”
  黑衣青年靠着墙看不出来,然而真正严重的伤势其实在他背上。说一句血肉模糊也不为过。注意到安室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秋山奏默默又拢了拢衣服。
  安室透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去叫医生。”
  秋山奏赶忙拦住了他,“不用了,我没关系的,明天就好了。”
  松田阵平不怎么认同,尤其对方还是为了救他受伤的,“你都伤得这么重了!”他有点生自颜与己的气,“还是我去叫。”
  秋山奏没能拦住他。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死了,身体的状态是固定的,现在的残破只是暂时,最多等到明天就能恢复。
  可是这次受的损伤有些严重,身体里似乎有几根骨头断了,他一时没法支撑自己。
  要是被太多人看到自己恢复的过程又是麻烦。
  一个个的,都没见过死人嘛,总是大惊小怪的。
  秋山奏决定还是找好说话的安室透帮帮忙,怎么说他们也是互称姓名的挚——好吧,起码也是朋友了。
  安室透看到黑衣青年看他的目光头一次带了几分祈求,他的语气克制又脆弱,和以往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别让人看见我。”他轻轻说。
  “波本。”
  安室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在他脑袋上,隔绝了他望过来的视线。
  ……
  “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你。”
  第13章 影子
  酒店内外都有警察和医生在忙碌,发生的两场爆ꔷ炸虽然没有人死亡,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了轻伤。警察从杂物间里救出了狼狈不堪的正田直人,后者的酒醒了大半,坚称自己是不小心撞到镜子晕了过去。
  但是不知道是谁给杂物间上了锁。
  “大概是清洁工没注意到里面有人,直接给杂物间锁上了。”询问的警察猜测道。
  安室透搀着秋山奏路过时正好听到这一句。秋山奏被外套盖着脑袋,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着金发青年,安室透感觉到他搀着的那条胳膊似乎是从中间断掉了,一半诡异地弯折着。
  他不敢用力,又怕支撑不住再摔到他造成二次伤害。
  秋山奏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听见警察这么说,还小声跟他笑,“这位正田君真是个笨蛋。”
  安室透又好气又好笑,他扶着秋山奏坐进车里,“他是被你弄昏的吧?”
  褐发青年软软地靠着椅背,眼睛眨得格外乖巧,“谁知道呢?”
  安室透把秋山奏带到组织在神奈川县的一处安全屋。秋山奏用还能活动的那条胳膊简单冲了个澡,洗掉身上的血污,又换了件安全屋里的黑色长袖。
  安室透看出他不想让人帮忙,就给他做了点东西吃。
  秋山奏在等安室透的质问。
  一开始生成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后,他出于好奇和好玩到boss那里报了到,之后差不多将近两年的时间,樱桃白兰地都被关在研究所做实验。
  无聊是无聊了点,但每天生活单调的另一个好处是不用给组织白打工。
  樱桃白兰地开始频繁地出任务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候秋山奏已经通过他的二号马甲了解到了组织是个何等黑心的企业,而且是那种进来了就得干到死——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五险一金全没有,福利保障都是空,资本家直呼内行,马克思看了流泪的黑心企业。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追杀一个组织叛徒。那人是一个研究员,上有老下有小,良心发现,不想再做那些反人类的研究,因而叛逃。
  秋山奏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以复活为奋斗目标的普普通通的死人。
  虽然生前的记忆已然模糊,但他依然记得自己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如果得知自己的死讯,妹妹大概会很伤心吧。
  因为失去了,才更懂得珍惜。因为死过了,才更明白生命可贵。
  他不是圣人,但还是想尽己所能地搭救眼前人。
  于是他或真或假地扮演着樱桃白兰地的人生,该杀的人他心狠手辣,该救的人他暗度陈仓——为了配合樱桃白兰地,他还为此创建了三号马甲,「影子」凭空出世。
  他做得非常成功,就连那些被救的人也不知道这一切跟樱桃白兰地有关。
  组织里的樱桃白兰地依旧是残忍无情的人造兵器,只凭代号就能吓得人闻风丧胆。
  秋山奏还蛮享受这种把人骗得团团转的生活的。
  其实他一开始创建马甲,除了打着创造需求卖东西的主意,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玩。
  老实说,虽然他的开店守则上写着只要货物卖出足够的销量就能复活回家。但现在货架上也只放着三个产品,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要用上「足够的销量」这几个字。
  也许这三个产品只是开胃菜,相当于实习期那种。转正之后还要打很多年的工。
  而且空口无凭,秋山奏压根不知道超市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万一对方只是逗他玩,等他干完了活就把他扫地出门,复活只是一场骗局呢?
  他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真的还能回去吗?
  秋山奏不想去理会这个问题——反正就算超市背后真的有什么势力,他也拿人家没办法。所以倒不如借着套马甲卖货的机会去体会足够的人生,这样哪怕有一天真的死去,也不会后悔。
  所以秋山奏一点也不着急,甚至愿意花上一年两年三年的时间经营自己的马甲。如果他一心只想卖货的话,现在起码能有一份已经卖出去了。
  但是一旦卖出去,他就得把马甲号销掉,避免后续的麻烦。然而这几个马甲他都还没玩腻,所以也就不急着卖货了。
  只有樱桃白兰地这个号,他一度玩得有些心累。作为组织的人造兵器,他的人设本该是指哪儿打哪儿。如果任务目标是十恶不赦的家伙黑吃黑还好。如果是无辜的叛徒卧底路人甲,他还得想办法救人一命,但又不能违背樱桃白兰地的人设。
  所以这种时候他一般都通过三号马甲先把人救走,然后再用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去走个过场。
  有时候琴酒做搭档,盯得紧了,他还要将备用体通过「游戏中的捏脸机」捏成任务目标的模样,当场上演一波我杀我自己,时间管理大师竟是我自己。
  所以秋山奏玩累了以后,就想着要不还是销号吧。无辜者虽然可怜,但他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如果不是那时候他通过三号马甲慧眼识波本,这会儿樱桃白兰地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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