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雷斯垂德一个头两个大,但他还是对夏洛克作出退让,实际上他也没别的选择。目前的审讯毫无突破,现场勘测也未发现进一步的证据,被害人吉布森夫人,被发现死在自家庄园的雷神桥上,死亡时间在夜里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巡警于十一点半发现她的尸体,穿戴整齐,没有财务遗失,没有搏斗痕迹,没有谋杀线索,没有发现武器。尽管还有疑点,但鉴于种种不利的证据,陪审团很有可能会于下周二的庭审中认定这位年轻的家庭教师有罪。
  而这桩案件中另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被害人的丈夫,邓芭小姐的雇主吉布森先生,他坚称邓芭无罪,并且运用他作为议员的社会地位竭力为他的家庭教师洗刷罪名。
  走进审讯室时,洛夏大抵明白这是为什么,邓芭是一个非常美的女人,美且端庄,她应该是欧亚混血,像东方人更多一些,肤色白皙,身材修长,神情镇定。对,这一点尤为让人敬佩,不是所有人在得知自己会被控以谋杀罪时还会如此镇定。
  “你好。”洛夏同她打招呼,邓芭没有杀吉布森夫人。因为她看到由邓芭起点通往吉布森夫人的箭头上是「家庭教师」,并未上书「谋杀」,甚至没有「敌人」。但相反的,吉布森夫人通往她的箭头则用红的像鲜血一样的字刻着「复仇」。她不能直接看到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吉布森夫人死去多时,她与周遭的联系已经衰弱。
  “你好。”邓芭冲她点头,有些勉强地笑了,想必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请问你们是?”
  “这位是洛夏奥莱特律师。”夏洛克抢白,“她是伦敦华人互助协会的理事长,毕业于剑桥大学法学院。”
  有这个协会吗?
  “噢,抱歉,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协会...”显然邓芭也没听说过。
  “我们比较低调,但您的案子实在是很引人注目。虽然吉布森先生已经为您聘请了律师,但她还是专程前来苏格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您提供的帮助。”
  奥斯卡欠夏洛克福尔摩斯一座小金人。洛夏对他入戏之快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的,我是洛夏奥莱特,这位是...我的助手夏洛克福尔摩斯,”洛夏只能配合演下去,她手里还陪着一束百合花,这显得她不像个专业的律师,突然洛夏灵机一动,“我替您买了一束花,尽管他们可能不允许留下。但我希望看到它能给你带来一点好心情,我知道在拘留所待久了会很抑郁。”
  “谢谢你。”没有年轻女孩儿不喜欢花,邓芭非常感动地接过,眼神闪着光。
  夏洛克在桌子底下冲洛夏比了个大拇指,这让她反应过来这束花本来就是这个用途。
  “时间紧迫,邓芭小姐,请问你能否告诉我,案发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发誓我会尽力帮你。”洛夏不去理夏洛克,很快进入一位律师该有的状态。
  邓芭有些犹豫,似乎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她猜也是,因为洛夏看到一条指向邓芭的箭头上写着「爱慕者」,来自吉布森先生。这样的关系使得她们两个人的会面绝对不会多愉悦。
  第十一章
  ◎她几乎可以预见夏洛克不爱任何人。◎
  “没关系。”洛夏换成中文,“你可以只对我一个人说,夏洛克,包括玻璃外的警察,他们都听不懂。我们需要证明你没有杀人,这个案子很难,我们不能加上瞒报事实这样的困难。”
  “我没有想要刻意瞒着什么...”邓芭的手搅在一起,但她还算得上冷静,“我原本以为这案子很快能水落石出,我就不想去谈这些私事,这里是伦敦。难道人会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被定罪吗?”
  “我们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你要知道,是时常有这种事的,陪审团把被告送进监狱,但几年后却发现凶手另有其人。你要相信我们。”洛夏循循善诱,“好,你和吉布森夫人的关系如何?”
  “她恨我。”邓芭的嘴唇有些发白,“你知道,吉布森夫人是巴西人,来自热带雨林,她用她全部的热情在恨我。她...误会了我和吉布森先生的关系,我发誓!我和他没有任何不纯洁的关系!”她激动起来了,撑着桌子微微发抖,在她和洛夏的祖国,破坏人家庭是一件极为不耻的事,她不想让自己的同胞觉得她是一个无道德可言的人。
  “我知道。我相信你。”洛夏所言非虚,因为她看到以邓芭为起点的箭头上,通往吉布森先生的只有「家庭教师」,那些跳动的画面显示他们甚至没有在孩子不在场的时候单独相处过,“但是,你知道,吉布森先生在竭力为你开脱,以他的立场,显然他是对你很有感情的,你应该知道。”
  “是...他向我表白过...”邓芭的声音小了下去,似乎在懊悔什么,“我当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本来我想就此辞职。但是我还有人要照顾,我不想没有工作,而先生也发誓不会再提这件事。实际上他也确实没再找过我...如果我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离开的,当时就走。”
  “邓芭小姐,你得确切说出那天的经过。”夏洛克在一旁开口,他多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洛夏的左手边,“不必担心你无法无法为自己的话证明,”他看穿邓芭的忧虑,“你是当事人,你的职责是知无不言。至于证明,有更为专业的人会去做。你还是得说英语,因为我要替奥莱特小姐记住一些细节。”
  “那天我会去雷神桥,是因为夫人约了我,上午我再给少爷上课的时候,她打了电话。”
  “打给你手机?”夏洛克敏锐地捕捉重点。
  “不是,教室里有一台老式座机,她打到那里,问我晚饭后有没有空,她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让我在庄园外的雷神桥头等她,当时少爷也在,我不好多说,就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然后你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晚上九点我会去雷神桥的】对吗?”夏洛克看过卷宗,他记得这些个对邓芭极为不利的证据,这条短信会让陪审团认定她才是这次会面的发起者。
  “是的,”邓芭点头,“我去了后,她用非常非常激烈的话,辱骂我,我不能够跟你们复述这些,太难听了,你根本想不到有多不堪,她就像疯了一样不停的攻击我,宣泄她的愤怒,”邓芭心有余悸,吉布森夫人那天的疯狂历历在目,“我不能还口,也不敢看她,只好捂着耳朵往回跑,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我背后不停地骂我。然后我就回庄园,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那把在你衣柜里搜到的手枪,你有印象吗?”夏洛克又提出另一个很关键的点。
  “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我之前没有见过它。”邓芭对此也很费解,但她很聪明,“我觉得有人故意把枪放在那里来栽赃给我。”
  “问题是,是谁呢?”夏洛克眼神有些涣散,他在思考,比起询问这句话倒像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邓芭毫无头绪,她同庄园的人相处的都很好,她想不到谁会这样对她。
  “她被杀的消息是第二天凌晨传来的,那时你在庄园,”夏洛克眨眨眼,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警察通知吉布森先生去认领尸体,他当时的反应如何?”
  “他很震惊,很难过。他是个很有自制力,很沉着的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他那天真的很难过,”邓芭回忆那天早上接到电话出门的吉布森先生的神情,“也许他不爱他的妻子,但是他依然很对她的死很触动,我看的出来。”
  “我知道了,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夏洛克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需要的信息,现在他需要去一趟案发现场,“再会,邓芭小姐。”
  两人从苏格兰场出来后,夏洛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名。
  “你在思考。”夏洛克和洛夏并肩坐在后排,他看着洛夏的侧影,拥有这么精致轮廓的亚洲人不多,此刻她垂着眼,摩挲着自己的手链。
  “吵到你了?”洛夏知道他的怪癖,有人在思考会干扰他。要不是知道他秉性如此,自己简直要怀疑他是什么心灵系超能力者。
  “没有。”夏洛克不总是很刻薄,他从兜里拿出用餐巾包裹的,早餐时洛夏没能吃完的面包,“打断你想念你的猫,吃点东西吧,目的地很远,来回要花很久。”
  洛夏接过面包片,她已经不会吃惊于夏洛克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洛基?”
  “你手链上拴的毛毡是用它掉的毛做的。我猜与我们的目的地有关,雷神桥——北欧神话中洛基的结拜兄弟托尔就是雷神。”
  洛夏笑笑,“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不相信,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人们在无所依靠时臆想出来祈求上天能够替他们摆脱困境的产物,这种对未知事物的崇尚与理性背道而驰。”
  “我看出来了,不过我认为你也崇尚某种权威,对你而言,你只信仰你自己。”
  夏洛克歪歪头,当作默认。夏洛克在思考案情,洛夏也有心事,两人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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