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但架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
当他第五次问她:“第一名~老师讲到哪一段哪一句了?”
言秋终于忍无可忍,回击道:“你也是第一名,还用问我吗,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结果他笑笑:“呀,这么关心我的成绩~”
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喻明希气定神闲地应下。
头发略长,眉目清朗,嘴角微有红肿,穿着干净柔软的校服,双眼弯弯,给她一个真诚的假笑。
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呆瓜。
言秋回馈一个结实的白眼。
终于占了一次上风,喻明希满意了,舒服了,开始睡觉。
言秋偷偷松了口气,心想终于打发好了,真的有点吵。
*
7班众人有点慌。
喻大凶神今日突然造访学校,还十分配合课程活动,实在令人害怕,不知他又在心里憋着什么坏。
比如体育课的时候,大家都按往时习惯分好了组,喻明希一言不发,把校服外套拉上拉链,迳自踏进球场。场上的人都定住了,因为想起了他的暴力人设,大眼瞪小眼。但没办法,他对他人的尴尬视若无睹,人数加上他又刚刚好够十个,能打全场。体育老师路过,吹了一哨子,发球人手一抖,球就扔了出去。结果……打得还挺爽的。喻明希的运动天赋很好,体能和节奏都堪称优秀,一节课下来,身在校队的体委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技巧和控场能力,欲向他递上橄榄枝,可手刚搭他肩上就被挡开:“别碰我,懒,不干。”喻明希神情阴鸷,体委不敢再说,只觉得摸不着头脑,明明刚才打球时碰撞、被球砸到也不恼。
然后就是现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林星来颁布了即将到来的教师节活动的任务,分配着分配着,去年级公告牌出版报的任务落到了第二组头上。公告牌有两个普通黑板的大小,大家群策群力,会画画的同学负责样式设计、栏目划分,写字好的负责动笔摘抄,其他同学则处理文章选择和一些杂务。
大伙乌泱泱一片出去清理旧板报,其实具体做起来职能并不区分得很清晰,言秋因为写字端秀,分到了最右下方近一平米的版块。按照边框设计,言秋先在右下角画一丛玫瑰,粉红色的粉笔,敲成两半,便于控制力度,下笔端沾一点水加深笔触,一点一点刻画得细致。喻明希不知何时也优哉游哉地出来了,做任务分配的时候没人把他算上,所以他现在属于杂务人员,他遥遥望一眼设计稿,见言秋上方的位置是没甚规划的一团,他直接挑了根绿色粉笔开始画。他力道结实,不用沾水,刻出的笔划也有厚度。
忙完手头活计的同学猛然间发现多了一个人,并且他似乎在认真地干活……言秋和喻明希手底,图案逐渐成型,言秋画的玫瑰精细雅致,而喻明希画的是一株繁茂的大树在簌簌迎风、叶片飞舞。
言秋早知他来了,这会儿伸着懒腰,口吻平淡地说:“第一名,画得不错哦。”硬是要在她上面画,画出来的东西也压她一头。
喻明希抽空回头:“比不上你,第一名。”
他用低垂的眼睑明白地形容着他们之间的身高差。
言秋面无表情,拍手走人。
目睹这一情形的同学们心情难以名状。
而无人知晓的角落,韦君君默默捂住自己的心口。
第九章 还跑 这一秒钟,喻明希觉得……
和宁馨、麦以莎吃过晚饭,言秋来到操场散步,顺道把积攒的两份份英语听力做了。
九月的夏城昼夜等分,秋高气爽,傍晚在户外做些活动很舒服,言秋打算先刷完听力,后面还有时间跑几圈。
不想,做完第一份,第二份刚试音,一边耳机就被人扯了下来。一个高大的人来到她身侧并肩,嚣张的笑容送给她,连拉长的身影都像横在她身前挡路的栏杆。
事还没做完。言秋呼吸,平静地把耳机戴上。
很快又被喻明希扯下,他话说得没心没肺:“在操场就要运动啊,别写了。”
他现在形势所迫尽量安守本分,今天打球都是收着打的,远不如打野球时恣意,总感觉一身精力无处发泄,在这逮到了她,怎肯轻易放行。
言秋屏蔽他,走远了几步。
但显然,井水不犯河水大招这时已经不管用了。
喻明希就要凑近她:“第一名。”
言秋点开播放键。
喻明希:“言秋。”
言秋用笔圈出关键词。然后,手空了。
喻明希拿走了试卷。
“……”言秋瞪他。
喻明希对这种视线如沐春风,他挑着眉笑:“继续听啊,继续写啊。”
言秋一言不发,伸手去夺,可惜对方四肢实在发达,警觉性也如野兽一般,根本没让她碰到一丁点儿。
他一抬手,脆弱的试卷就在高处无助地飘荡,身高的差距让她和自己的试卷如隔天堑。
言秋深呼吸,轻声道:“还给我。”
喻明希嘴巴弯弯,又站远了点。
“……喻明希。”
咬牙切齿的声音,警告的意味。可是,她有什么筹码警告他,他又不怕她。
喻明希于是大步前行,言秋快步跟上,他就跑了起来,两根手指夹着她的卷子挥得随意,极尽挑衅:“追上我估计是不可能了,把我跑累了,我就还给你。第一名。”
言秋脑门“噌”地热起来,把耳机线绞了三圈,和手机一起收进书包,肩带扯紧了,松动几下脚踝关节。
跑出十几米,喻明希停下,侧头观察言秋反应。
就这一刻,她小炮弹似的弹了出来。
喻明希笑了,得逞又快意。
她虽然个头不高,但跟腱长,劲头足,是个会跑的。
说是要让她把自己跑累,实际跑起来,喻明希还是省了劲儿,这是计划外的,看她追上来,就忍不住要逗她,时快时慢的,非得等人家马上追到了,再猛地加速,一点不掩饰自己优哉游哉的捉弄。
一圈又一圈,夕阳缓缓下沉,他们像追逐着最后的天光,多跑一分钟,暮色就深一分。可他们自己就是明晃晃的,言秋穿着夏季校服,白色短袖和深蓝色长裤,和喻明希身上的秋季外套是一样的配色,跟跑道上其他锻炼的人、跟足球场上踢球的人一样,跟其他千万个同龄人一样,无论天色明暗,他们都是清晰明亮的,宽大的衣摆都飞扬得肆意。
到第三圈半,言秋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喻明希也调整着慢了下来,余光时不时瞥后面人的情况,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言秋憋着一股气,找到了他变速的节奏,就趁着他慢下来的时段,悄悄提速,一溜烟到了他身后,手一伸就要抓到他!
可还是被他察觉了,指尖刚碰上他袖肘,就听喻明希哼笑一声,行随声至,他整个人简直像火箭发射,这是言秋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的爆发力,不用顾忌着配合她,这才是他的速度。
她再怎么抠紧他的衣服,还是被这绝对的速度甩在后面,袖子被拉扯变形,最终还是弹了回去。
言秋被惯性带跑一段,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追他好像比那天逃跑还要累。
她都出了一身汗,他还穿着长袖,一定闷得非常不舒服,可是他打球的时候、还有现在,都是拉链拉高,遮得严严实实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会养出能无视生理不适的忍耐力?
早上就看到他嘴角好像是肿的,刚才拉扯他外套,才确认了,他现在是一身的伤痕,后颈下面有发青、发紫的淤痕,红肿的小臂上有几道刚结痂的疤。言秋确定,上周五那次他身上绝对没有这些。
他会经历更深刻、更残酷的混乱。
喻明希一股脑飞出去近百米,预计着这个速度言秋绝对追不上,才慢下来,打算回头嚣张一下。没想到扭头一看,言秋离得那么远,好像是站在刚才的原地,难道刚才她摔了?
喻明希停下,隔着其他稀稀拉拉慢跑或散步的人,远远看着言秋。对方直直站着,素白的脸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不清,但他能想像,她的眼睛里有两簇小火苗。
一动不动。
喻明希又向她挥了挥试卷。
然后言秋调头,走了。
“喂!”
生气了?
隔着这么远,叫也是徒劳。
喻明希逆着其他人,大步往回跑。
没几下就跑回言秋身后:“喂……”
言秋充耳不闻。
不知心脏的哪处地方动了一下,让喻明希有点不舒服,对她中断与他的追逐游戏感到不舒服。
“跑累了?还是生气了?”
两人从操场出口出去,言秋拿他当空气,自顾自去洗手池洗手洗脸,清水略过纤细的脖子,带走汗意,她翻包找出纸巾,慢慢擦净汗和水。
“喂,别哑巴啊。你想要试卷就说话啊。”
言秋就不说。
“……那还给你啊,”他把试卷递还给言秋,“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