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喻明希眯了眯眼,对此不予置评。
  陈春蕾突然发现,看起来温柔和气的言秋,其实应该很难啃。但大家一块吃饭,也不能不说话吧,于是她问喻明希:“刚才你怎么来晚了,不是特地跟你通过时间了吗?”
  “打球耽误了。”喻明希这会儿不把纸巾塞回人家口袋了,就随便搁桌子上,她手边。
  这腻得都有点黏碗底的桌面……
  言秋深呼吸。
  陈春蕾不知道微洁癖患者心中的小计较,和明知对方计较还故意这样放的人的小计较,独自进入班长状态:“体委拉你去打球的是吧?这人,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别的安排,整天就知道打球,打这么多,去年也没打得过8班。”
  他们是最后一节自习课就出去友谊赛的,按理说时间是够的,确实是喻明希这边有一点意外。
  “不关他事,是我这边的问题。”
  居然这么沉稳地维护他人了,言秋不免看他一眼,感觉他最近似乎有些什么在默默改变。
  陈春蕾耸肩:“ok,你们是好兄弟,我是坏人。”
  言秋说:“坏人很好,谢谢班长今天替我骂人。”
  陈春蕾:“mua!”
  饭后,陈春蕾冲回宿舍洗战斗澡。人刚走,喻明希就开始数落:“平时跟我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人家骂你就变哑巴了,连反击都不知道。”
  言秋小心翼翼把包装里剩的两张纸巾捻出来放口袋里,沾过食堂油腻桌面的包装袋扔掉,双手插兜,表情冷冷的:“说起来,这事还不是你惹的。”
  “那你可以叫我解决,为什么要忍。”
  “愧疚”一次词不会出现在喻明希的字典里。于他而言,万事没有如果、本该、早知道,只有兵来将挡,魔来斩魔。
  “叫了你然后呢,要当场打架吗。”
  言秋不信任何事都有解决之法,或者说,都有解决的必要。有时候也许不解决也是一种解决。
  喻明希不以为意:“我再打这一场也不嫌多。”
  当时看到言秋低着脑袋,嘴角都撇下去的样子……要不是看她紧紧拉住陈春蕾不想扩大事态,按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肯定远远不止于此。
  夜色好像是由风吹来的,秋风多凉一点,这天就多暗一分。
  言秋拉起外套拉链,旁边的人却只是一件露颈露手的单薄灰色短袖——他最常穿的洗旧的那件,因为旧,更显得薄了。环境是暗的,衣服也是暗的,可在低像素里,白皙的皮肤更白,深刻的轮廓更深,锐利的眼睛更烈,清凉裸露的肌体更鲜明。世界是雾濛濛的,这人是亮的。
  言秋为他的鲁莽言辞投以嫌弃的一瞥,谁知一瞥后又嫌弃不起来了。
  “你刚才用哪里撞的桌子,不疼吗?”
  喻明希蓦地笑起来:“你忘了我练过被打的?这才哪到哪。”
  言秋心里有怪异的感觉:“哦。”
  “你呢,”他问,“心里……憋屈吗?”
  青白的路灯乍然亮起,一盏盏沿着校道排开,刺破了方才的昏昧,小小的虫子在灯光下飞着,风卷起的微尘在飘舞,前后的行人都在朝教学区走去,一切都流动起来,世界昭昭然。
  言秋突然知道哪里怪了。
  她接到了喻明希递来的……也许可以称之为能量的东西,并做出反馈了,而他毫不犹豫地回应她的反馈。
  在流动中,他们默契地配平了等式的两端。
  他们向彼此流动。
  她感到自己,再度开始流动。
  她有片晌不语,喻明希等得皱眉:“还憋屈?早知道刚才我就应该直接踹……”
  果然沉稳只是暂时的……
  言秋嫣然笑开:“你哪里看出来我憋屈了?”
  喻明希一怔,而后说道:“那你嘴巴拉老长,就像挂了瓶酱油。呐,就这样,这么长——”他语速越来越快,跟要掩饰什么似的,还动手动嘴地模仿。
  当然是夸张化的,言秋嗤之以鼻,实话告诉他:“我是那会儿有点想笑,在努力克制。”
  “?”
  “你不觉得……”两人少有地在校园缓步而行,言秋的语速也缓和下来,娓娓入耳,“她扯着嗓子,拿自己加工的无证之词当场升堂的样子,非常愚蠢,又有点搞笑?总之不太符合我对我校同学的刻板印象。”
  喻明希也跟着一笑:“骂人的话都说得一本正经,不愧是第一名。”
  这磨耳朵的称呼听得言秋条件反射:“比不上第一名,魅力很大,吸引到的对象十分多元化。”
  砰、砰、砰。
  喻明希觉得刚才压下去的东西又冲上来了,但不影响他抓住重点:“什么多元化?你还知道别的?还有谁?”
  言秋一顿,本来只是想嘲笑他的桃花比较烂,说出来的话却好像又多了其他的解读空间。
  她收敛表情,脚步提速:“听胡翔伟说的,他知道很多。”
  喻明希:“啧。”
  第十八章 给鸡腿 清清淡淡的一眼。……
  胡翔伟总觉得今晚,喻大佬的眼神格外锋利,每当有意无意和他对视,都感到一阵冷飕飕的杀气,就连不对视的时候,也感觉后背被刀尖怼着。好奇怪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么觉得了,为何突然又卷土重来。
  到底,什么时候才换位置啊……他在心底哀嚎。
  “喻明希?你跟我出来。”忽然冒出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胡翔伟吓一跳,转头一看,林星和洪副校长站在后门口,两人正盯着那个朝他飞了两节课刀子的男人。莫不是他的祈祷被上天听到了?这不,刀子精就出去了,他的后背又舒适了。
  言秋在三人离开视线之前抬头看了一眼。
  喻明希被叫到副校长办公室里,没猜错,是因为下午球场的事。
  下午是个拼盘球局,体委的球友和球友的球友一起组成的。喻明希这段时间待学校打了几次球,有点名声,偏偏人又拽,便容易让人看不惯。主要也是他最近实在安分和顺,早前的恶名就渐渐被遗忘,慕名抽空来看他打球的女生都多了起来——更招人厌了。
  打球的时候对面有个大块头故意惹他,全程贴着,几次犯规碰撞裁判也没吹哨,喻明希就知道是个组合拳了。
  大块头忽见喻明希向他轻蔑一笑,心想我靠这小白脸真他妈跟妖精一样。紧接着,他很快发现不对劲,抢球过程中他们又撞了两次,浑身猛烈一震,他自己都有点撞懵了。以自己这个体格,冲撞中很少吃亏……难道说,刚才那小白脸根本是收着劲儿?愣着的这一、两秒,喻明希已经带球去到篮下了,大块头发了狠劲儿冲过去拦截,却在身体要碰到的时候,腹腔尖锐地一热,是喻明希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起跳上篮,手肘给了他狠狠一击。球顺滑地从篮筐内落下,大块头也摔落地上,捂着肚子狂呕,裁判疯狂吹哨,围观的女生在尖叫,球员们纷纷围过来,把大块头抬去医务室。
  最终大块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擦伤和恶心。两边也吵了会儿,体委拉了校队的老大过来和事,明里暗里点出对方黑哨在先,而且高对抗性的球场上,负伤本来就是家常便饭,对方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临了,喻明希跟大块头说:“体格确实不错。”
  不错还被你一下打垮,大块头暗骂一声“靠”,但心里勉勉强强服气了。
  这就算调解好了。
  走出去体委小小声又狗腿地大赞喻明希:“喻哥真是太酷了!”甚至已经是星星眼的程度,“哥再考虑考虑进校队吧,我们准备去跟二中比赛,你来我们一定赢!”
  喻明希强忍着恶心甩开体委的手,天知道刚才那大块头一直近他身已经让他多厌恶,这会儿他一点耐心都给不了体委。
  “滚!”
  体委目送着喻明希一边看时间一边飞奔出去,不禁感叹:“跑都跑的这么帅……”
  校队老大过来搂着体委的肩膀,一起叹:“卿本佳人,可惜,可惜……”
  当然,喻明希无从得知也不想得知这恶心吧啦的一幕。当下,他站在办公室里,等着洪副校长慢悠悠地泡茶,再坐下,对他长叹一声:“你迟到早退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怎么还打人了呢?”
  也算熟人了。喻明希入学的时候,家里就托人跟洪副打招呼,洪副以他识人无数的老辣眼光审查过喻明希,后与其它校领导开了个会,决定收下喻明希,以及丰厚的择校费。
  “没打人,我只是从不白吃亏。”
  少年插兜站着,神情淡淡,心虚、紧张、敬畏、心眼……全然不存,无论性情如何,他的底色是坦荡的,这也是洪副校长当初同意让他转入一中的原因之一。另一方当事人也被问过话了,确实只是打球过程中有些过激。但终究场面上比较有冲击性,人也进了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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