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点了。
言秋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她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知道很多的“必须”和“应该”。
但是,“不该”一定是不该吗?
手机屏幕亮了亮,有新信息提示。
言秋不自觉屏息,就像很平常地、没什么期待地、不紧不慢地点开查看。
然后她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小小声、又无法压抑地“呜——”。
屏幕亮着,对话框里,人一说:睡不着。
言秋把被子都抱成一条了。
不知道回复什么,又不大舍得不回,言秋从团作一堆的被子枕头中抬起头,单一的白色光源的照射让她眼睛异常透亮。
又多了一条信息。
人一:过段时间是过多久?我现在就想再问。
啊……
言秋把自己塞进被子堆里。
啊!
好开心啊!
喻明希等了几分钟不见回,以为她已经睡了,正准备起身去打一下电脑游戏,或者打一下沙袋,就见一条新信息弹出来了。
yq:我不知道,反正不是现在。
啊……
喻明希一下子倒回床上。
啊!
这人怎么能这么敷衍!
人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yq:就是不知道。
yq:那你别问了。
人一:可是,睡不着。
言秋手掌压在心口,脑子里冒出了furry这个单词,知觉也像是摸到了毛茸茸、暖呼呼的物体一般。
不多时,喻明希收到了言秋发过来的一段……英语听力音频和原文。
老实说,她确实具有令他躁动的天赋,也掌握扑灭躁动的方法。
yq:我打算听着这个音频睡。
等等……她的意思是,她也睡不着?
因为他?
喻明希伸手一抓,捞起枕头压在额头上,手用力搭在枕头上,好像有什么难以扑灭的东西在脑袋里冒出来。
刚才爬楼时小臂添了一道擦伤,但他感觉不到了。
人一:好。
打开那个音频之前,喻明希给言秋改了备注。
paracetamol.
对乙酰氨基酚,常见的解热镇痛药,又名,扑热息痛。
*
遍地金黄的银杏落叶把夏城渐渐带进了冬天。
人们换上厚厚的冬装。夏城处在尴尬的纬度,没有暖气,教学楼也没有装空调,夏热冬寒。为了抵御极具穿透伤害的湿冷寒风,教室长期门窗紧闭,强行闷出勉强保暖的温室气体。高二氧化碳低含氧量的空气使人昏昏欲睡。
言秋最近不喝酸奶了,改喝雀巢咖啡提神。咖啡一瓶要五块钱,比酸奶贵不少,好在不会因为温度的变化影响口感。一小瓶言秋慢慢喝一天,将将够用。
咖啡特殊的香气浓郁持久,喻明希不用喝,光闻着,想到是沾在她唇边的气味,他就能醒一整天。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过段时间”的时间,没有喻明希想像中难熬。
他从未认为自己的品性里有“言出必践”这一项。但他开始真正地学习,为了那句未被应承的“一块儿走”的询问。他不愿意被言秋定义为停滞在原地的景物,他能跑能跳,她要去多远,他都能跟上。
不过,他从初中开始就没怎么听过课是事实,不要“第一名”不难,可真要望他的第一名项背,绝非一日之功。
过去轻看的知识,当他真正投身其中,便重塑了认知。他虽有资本,但也的确过于傲慢。
开学不过三个月,喻明希感到自己正在开启一段不同于以往的、好像不那么无趣的、一点也不糟糕的、全新的人生。
坐在后头的韦君君日日观察,眼见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愈发绵密均匀,她预感自己的画作很快要开启新的篇章,她动力满满,一边期待猛猛肝,一边翻阅着之前的成果细细回味。
“你看的是啥?”过道隔壁的胡翔伟探头探脑,充满好奇。
韦君君一缩,把本子收好,警惕地瞟他:“没什么。”
胡翔伟裹紧棉衣,暗自伤神,不知粉红泡泡什么时候才能飘到他这儿。
等待着,等待着,粉红泡泡没出现,但是,天空飘下了星星点点的小雪,这一年就要到尾声。
按照春节的时间,一月中旬就要放寒假,学校便不在12月安排月考,1月上旬就是期考,谅这些小崽子也不敢在元旦假期松懈。
一中惯例,大办元旦晚会和游园活动。
言秋和陈春蕾在新朝晚会上表现优异,组委会邀请她们在元旦晚会再次出演,俩女孩儿对视一眼,笑开。
何乐不为?
31号开始放假,元旦活动在30号晚举办。全校投入晚会的准备,上午上完课之后就是自由时间。
陈春蕾想出去外面的理发店洗个头,让发型师帮吹个造型,邀请言秋一起。言秋一路学生头,没去过这种当时看来比较时尚的美发店,有点儿犹豫。
陈春蕾凑近,小声问她:“怎么了,不想去吗?”
言秋想了想,问:“会很贵吗?”
陈春蕾更小声了:“洗吹一般是二十左右,但是今天有可能会涨价到三十左右。”
不算夸张。言秋点头应了。她看陈春蕾舒了口气,问她:“你紧张了?”
陈春蕾一愣,实话说:“怕你嫌贵,怕你觉得我乱花钱。”
言秋说:“那应该是我紧张,因为会怕你嫌我穷。”
陈春蕾哈哈笑,说:“你现在开朗好多。”
言秋不出声,温温然笑着看她。
陈春蕾肯定有后话,靠近言秋耳边说:“我觉得你遇到让你开心的人了。”
说完,两人都快速瞟了瞟坐言秋旁边那人。
那人不太开心,眉眼阴沉,在跟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作斗争,而且属于自负型选手,就爱自己琢磨,绝不开口问人。
言秋告诉陈春蕾:“你也是让我开心的人。”
陈春蕾睁大眼睛,脸刷地红了:“可怕!差点被你掰弯了!难怪!”
两人计划中午出去一起吃麻辣香锅,然后一起去洗头。但陈春蕾忘了之前跟室友约好今天去聚餐,两位室友都在咳嗽,吃不了辣,陈春蕾交涉了一轮,只得跑回来跟言秋道歉:“对不起啊秋,我忘了跟她们先约了。”
言秋不计较:“没事,你们去吃吧,我在食堂吃就好。那吃完了再联系?”
“嗯嗯!谢谢秋宝,请你喝奶茶!”
最后一节课,老师也知道这些家伙玩心似箭,掐着时间,提前半分钟给他们下课。
其他班级的老师大概也有此默契。整栋楼同时响起桌椅拖动的声音,然后是辟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地板和天花板一起震动。
高中生抢食,如斯恐怖。
早些时候刚跟陈春蕾相约出去,言秋就发信息跟麦以莎和宁馨汇报,她们都各自安排好了,言秋就不再麻烦她们变更计划,打算刷会儿选择题,避过高峰再自己去吃食堂。
正悠闲地转着笔,忽地手上一空。
言秋以眼神质疑抢笔贼。
抢笔贼帮她把笔放回笔袋,拉链拉好:“别写了,麻辣香锅去。”
他严肃拧眉一早上了,言秋以为他没听到呢。
一下没回答,这不,他那好看的黑眉又压眼了。
“不能跟我吃?”
言秋秒答:“吃。”
那家麻辣香锅常年生意红火,晚出来几分钟,言秋已经在心里思考plan b,不想今日麻辣香锅的隔壁店铺新店开张,黄焖鸡米饭买一送一,把好多在麻辣香锅排队的人吸引过去了。言秋和喻明希在门口才站两分钟,就等到一个小桌。
言秋扭头跟喻明希小声说:“我们真好运。”
喻明希在满堂辛香辣味里,嗅到了又苦又甜的咖啡。
言秋点菜高效,麻利捡满一菜篮,最后晃晃,走形式地问喻明希意见。
都是他俩常吃的品类,她都记着,喻明希没一点意见。言秋自顾自忙碌,喻明希在一旁杵着,看她,看到她下巴左侧有一粒小小的褐色的痣。
言秋埋单。
喻明希觉得很好。在哪里看到的,说,女生埋单就是有下一次的意思。
麻辣香锅要现做,两人在小桌对坐,干等。
言秋被他若有似无的视线看得心空空,因着自己有一些悬着的答覆没有给出,实则有点心虚。
她掏出刚才在教室被某人拦截的选择题集。笔在手中,人就安逸了。
学习大法好。
喻明希也知道学习大法管用,否则他是怎么等过“这段时间”的?空了这么会儿,就老想看她。这不是学习习惯还没养成,准备得不充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