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言秋和裴樱初入职场,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买黄牛进场,那么恰巧位置相邻,一聊发现竟是同龄人,甚至同样在家电企业从管培做起,真挚的缘分从此开始。她们就这样一边竞争,一边在必要时为对方打掩护,日常吐槽公司,有空约着出去旅行,成为这个阶段无可替代的朋友。
  无可替代的朋友挖着对方的冰淇淋,谈论一些女人间的话题。
  言秋问:“你理解男人吗?”
  裴樱答:“不理解。那帅哥就是你那个不想提的前任?”
  “嗯。”
  “为什么变成前任,看着他还想做现任。他犯错了?”
  “没。”
  “那就是还可以做现任咯?”
  “没想好。”
  “他现在做什么的?”
  “辉上的太子爷。”
  “霍,是他啊,传闻确实没夸张,帅的。”
  “是吧,哈哈。”
  “那以后石木老师就是我一个人的啦哈哈!”
  “为什么老喊木木老师啊,都把人叫老了。”
  “爱称啊爱称,而且你没觉得木木本来就是周身流露出一种老师气息吗!正派、严谨、儒雅、禁欲!”
  “你见过他周身吗,那种隔着几十米戴了海东青头套和手套的也算周身吗?”
  “看不见脸和手,高大挺拔的身体不还摆在那里吗!站得那么直,状态那么稳,多么为人师表、宝相庄严啊!你想想他用那个声音讲课的场景,我要流口水了~”
  “唉,别人为了遮脸都是戴个面具,他竟然戴那个头套,难道不是很有童心、很可爱吗?”
  “你变咯言秋,以前哪有这样跟我斗嘴的。太子爷把你给盘活咯~”
  “臭裴樱。”
  “哈哈!”
  她们宽阔干净的石阶上,有冰淇淋,有音乐,有灯光,有人气儿,就这么聊着,聊工作、聊未来、聊商场里无人问津的化妆品店,聊明天咖啡喝什么。
  少时的许多朋友随着所在和经历的差异,都不再如往时热络。但一段路有一段路的际遇,不常和旧友联络,说明各自遇到了这段路上更合适的分享对象,大家的人生体验在拓宽。
  到十点商场关闭,两个女人手挽手走回酒楼停车场,各自找代驾,各自回家,各自迎接新的一天。
  *
  喻霄这边,局势就相对紧张些。
  霍小凯没把庞总糊弄过去,最后还是喻霄到场,几人去派出所走了一趟。喻霄下手极有分寸,伤情轻微,又是酒后,互相亮明身份后,一切好说。
  喻霄能屈能伸,赔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庞哥,实在对不住,不然您也把我打一顿。”
  庞总揉着紫黑色的淤伤,心道辉上毕竟是大客户:“啊,都是兄弟,下回你得请我喝一顿哈……”
  只是,辉上的人知道了这回事,管理层开大会痛批。空降的太子,一回国就在分庭抗礼的路家集团手下抢了项目,这手段本就惹人忌惮,老高层连结的几方势力早对他有孤立之心,这事一出,正好师出有名。小喻总手里的实权一削再削,逐渐沦为摆设。
  这事传到了琴咏那里,她急忙招喻霄回她那住处,喻霄开始并不理会,但她给他发了一些旧物的照片。
  “东西呢?”喻霄进门便问。
  “真是个情种啊,不愧是你爸的种!”
  喻霄转身就要走。
  “楼上!你房间!”
  喻霄就折回来,去楼上。
  琴咏跟在后边喋喋不休:“你长这么大了,心里到底有没有正事?白亏了我给你这幅样貌,游小姐你都抓不住?你知不知道现在她跟那个畜生走得很近?你还要去喝酒闹事,这样下去人家迟早把你老子的东西抢干净……”
  喻霄把她关在门外。
  这是当初他被丢出过后,八年后首次回到这里。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归零了,没想到学校里那些东西还能留到现在。
  褪色发皱的大号纸箱里,装着他的旧书包,米白色的防水布料没大变色,只是岁月太久,不免长了些淡黄色的潮斑,边上挂着的那个精巧的护身符倒是保存得挺好。喻霄把它取下来把玩,捏了几下,仿佛尚有隐约的佛香。
  说不定,就是她为他求的护身符,保佑了他,让他能平安、有底气地归来,回到她身边。
  男人拎着挂绳,将护身符提高,与他面对面。
  “可是,她让我滚。”
  他冷厉的目光对佛并不奏效。q版的佛陀小人依旧静坐莲上,宁静闭目。
  底下那行繁体小字写着:我佛尽该欢喜你。
  他唇角一撇:“你佛这样说,我就信你佛。”
  该说不说,琴咏挺会收的。除去这个书包,箱里头还有他的几本笔记本,其中就有那本贴着绿色爆炸头的,其余的,还有他宿舍那个银灰色台灯、几件校服,以及装着玫瑰花干的玻璃瓶。
  该在的都在。
  琴咏无处发泄,去练功房拉琴了。
  离开前,喻霄拐去跟她道别。
  这也是八年来他跟琴咏的第一次相见,她用了再多科技,也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听说她这些年捡起了小时的兴趣,重新弹钢琴,还在学习小提琴,精神倒好像比年轻时好一些。
  琴咏看见他,嘴就像打开了开关似的,开始念起来。
  喻霄淡声打断:“你别乱花心思,今后就还能像从前那样花钱。”
  喻霄难得跟她讲一句像样的话,琴咏不禁一喜,追问:“你是不是有了好计策?我可告诉你,最好一分别给那畜……”
  “走了。”
  “喂!”
  *
  适逢五一假期,调休出来的四天长假,出游者众,每天新闻热搜就是哪哪景区爆满,哪哪高速公路又堵了,电车车主充不上电又困难重重了。
  “所以说,电车就是不行。是吧,言秋,你们公司做的那个车啊……”
  言秋不想出去人挤人,被高中3班的同学们拉出来聚会了,结果就是来听男同学的高谈阔论了。
  有时候想不明白,男人们到了一定的岁数,是不是都趁女人们不知道,偷偷去统一进修了什么课程。
  “别说啦,我都放假了,还来跟你开会啊?”
  “呀,言秋现在真是,伶牙俐齿。大公司干了几年,就是不一样哈。”
  “言秋高一的时候就打过辩论赛了。”刘加程研究生毕业之后考上了选调,如今越发有把控局势的气度,“放假休息,就聊点轻松的话题。”
  那男同学喝了几两酒,整个人就跟傻逼似的,口无遮拦。
  “看看,我们学委什么都记得,这么关心言秋同学。言秋啊,你俩都单着,你不考虑考虑?学委不比你那犯了事的前男友强一万倍啊?哈哈哈……”
  话音一落,包间内落针可闻。
  男同学看气氛不对,还打哈哈:“哎呀怎么了,开个玩笑嘛,言秋你不会还计较吧?”
  有个女生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别说了。”
  “嗨呀,女的就是扫兴。”
  “扫兴的是你。”言秋手撑着桌面站起,椅子被她带得后移些许,椅脚在大理石地面刮出冰冷的滋啦声。
  刘加程抬抬手,试图缓和局面:“酒后失言,别往心里去。”
  言秋未看刘加程一眼:“也别拿酒精当借口,人不是喝醉了才变傻逼,是傻逼喝醉了才让人发现他是傻逼。当年校方并没有公开实情,没有任何实据表明喻明希做了违法犯罪的事。”
  她的庄严和笃信散发着类神的光,在这一刻震慑了刘加程。从过去到现在,如果那个被她维护的人是自己,那该多好。
  那男同学开始骂骂咧咧,坐在他旁边的男同学尬笑地捂住他的嘴。
  言秋没管其他同学七零八碎的粉饰太平,迳自把手边的一杯冷茶喝尽。
  “开车了,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我就先撤了。”
  一桌人面面相觑之中,刘加程马上起身跟着言秋往外走。
  “你知道我是站你的,”他低声跟言秋解释,“等他酒醒了,我跟他说,让他在群里跟你道歉。”
  “不用送了,场子不能没有你。”
  “言秋……”她的淡漠让刘加程心慌,他总觉得自己这次再不把握,就真的没可能了。
  言秋推门而出,刘加程情急之下拉住她手臂。
  包厢门无声地自动合上,隔绝了门内门外。
  门外,三人相视,无声。
  一条长长宽宽的男人就斜倚着门边的墙,双手轻抱,脑袋微偏,淡淡瞥着那两个刚出来的男女,以及他们碰在一起的手部。
  铛——
  刘加程心脏震震,他觉得,预感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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