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并且这也是有一定希望,能将她从已经深深陷入的前一段婚约的阴影泥沼中拖拽上来,重新获得世俗意义上幸福的一条道路。
但出于难以言明的、胸腔内躁动的一种纷乱心绪, 艾妲没有立时给出承诺。
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 “伊芙琳小姐, 你不必再为亚伦·佩洛涅特的死亡感到伤怀了, 很快,就不会有贵族或官员还乐意与他扯上关系,你的父母也会理解的。”
他会成为史书记载中的一笔污迹,还活着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怕也玷污了己身,不会再荒谬地要求一位年轻omega为其守贞,只为博得光荣的名声。
执政官维持缄默,露西拉以为她对于人选还有所迟疑,身子前倾了些,又道,“出于执政官的利益考量,应该没有比首都星科学院的博士更好的赐婚对象了。我们都知道,婚姻是利益的捆绑与交换。而有些时候,新郎与新娘皆要付出代价,由他们背后的人收取利益。”
后面那句话露西拉并未说出口。就比如她们的父亲安排子女的婚姻。
“你考虑得没错。不过伊芙琳·德拉瑟尔的事情,暂时推后了。”艾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春季的时候再说吧。”
露西拉又靠回沙发,颇感无语,“亏我还为她操心起来了……”她顿了顿,扬起一边眉毛,“那你自己呢?”
“什么?”
“你的婚事呢?”
执政官淡漠地瞥来一眼,那双澄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该有的情绪,在她开口前,露西拉抢先一步,用无辜的语气道,
“别那样看着我,我可不会是唯一提及你婚事的人。这几个月他们尚还忍耐得住,等你加冕满半年、一年,他们就按捺不住了。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或直言进谏,或旁敲侧击,来关心你的伴侣问题的。”
在明面上,这位帝国的新任执政官尚还单身。她曾与那位已经沦为罪人、执行死刑的元帅有过婚约,是由她昏聩的父亲定下的。所幸随着大筛查的彻底抹除,那个如同一点显眼的瑕疵般的男人已经与她没有任何联系,应该说,他与帝国的一切关联都被斩断了,寰宇星际时代的死亡就是如此冷酷。
现在艾妲·佩洛涅特已没有了婚约的束缚,重又挑起了那些自以为出身得以匹配王室、适龄少男们的大胆妄想。并且她洁身自好,从没有任何类似她兄长那样,在不同omega的臂弯中安眠的丑闻传出。自从一睹执政官在加冕大典上的姿容,不管多么偏远的恒星上,总有人于浪漫的月色中做着美梦,渴盼着能够得到她的垂青与偏宠。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曾经的尤金·莱珀也有过。
不过同样天真柔软、不谙世事的娇养出来的omega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联,只要执政官大人愿意放出一点信号,他们仍前仆后继、乐此不疲。
他们与露西拉预测得大差不差,不出数月,玫瑰堡宫里那些工作职责便是围绕着执政官打转的官员们,就该频繁地提及婚事,到那时,便是他们使尽浑身解数的时候了。
艾妲自然对此有所心理准备,她没有回应露西拉带着戏谑的调笑,站起身走向露台,那些话语倒是从心里掠过,她漫不经心而随意地思考了片刻。
帝国的执政官需要伴侣,亦需要子嗣。优秀的、天赋惊人的子嗣无法被选择降生,但伴侣却是琳琅满目、可供挑选的。
艾妲顿了顿,脑中先闪过那个沉默寡言、长发披散的男人的身影,只一瞬间,很快心中便泛起一阵淡淡的讥嘲。
他只是隐于阴暗中的、供发泄的不堪的存在。
她该挑选至少在外貌上能做一尊完美花瓶,家世上能让玫瑰堡宫的官员们闭嘴的男性。想了想,她又根据切身经验补充一条,还要足够年轻的。
他应具备相关的功能,主要是用做得体的装饰,不要求他各个方面尽善尽美,有所欠缺的地方,也可以由别人补足。
实质上,那位贝尔芬格堡的狱警没有揣度错,身居高位的掌权者确实享有功能各异的身边人,他们分别满足不同的需求。这是上位者古已有之的特权。
艾妲散漫地在脑海中挑拣了一会儿,她恍惚已经淡忘了作为omega时被强制要求检测生育机能的那种出离愤怒,只为在联姻时作为评估的一项。
当她成为挑选者的时候,只感到十分平静,甚至有一丝无聊的乏味。
露西拉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提高了音量,“又要去哪儿?”
“荷尔戈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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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请加油喔!请您乖乖地待在这里,爱尔柏塔要回去和父亲一起用晚餐了。”
竖着两只长耳朵的兔子玩偶抱着一摞叠起来的形状不甚雅观的诊疗器具,走出了二层卧房。迈出房门后,还歪着头看了一眼里面,用细声细气的童声鼓励了两句床上的男人。
执政官大人不习惯身边有机械体,所以它有了正常的上下班时间。在送走那些来做避孕检查的首都星第一军区医院的医生后,爱尔柏塔直白地问了男人初夜的情况,它真的十分好奇,可惜男人喉咙不太好,嗓音沙哑又粗粝,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它猜测是顺利的,至少是过得去的,不然它与父亲总要承受执政官的诘问,但目前并没有。
爱尔柏塔乐观地想着,性/爱总是令人愉悦的。虽然那位男性omega的身体布满了看上去十分疼痛的痕迹,像是受到什么摧残一样,但这有什么要紧呢?没出什么事故,他的感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执政官大人是否感到愉悦。
它结束了白天的工作,与男人没有什么交流,它只是贴心地做好了它能做的,确保那一处承受的地方依旧能发挥功用,便心情舒畅地迎接下班。
“明天见。”爱尔柏塔站在房门口,最后挥了挥毛茸茸的兔爪,“希望您明天可以正常说话。”
伴随着“吱嘎”一声,那道缝隙彻底合上,空阔的房间归于一片死寂。
卫瓷蜷缩在那张四柱床上的织物堆里,感觉全身发冷。虽处于冬季,但室内是恒温的,只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出了些异常。
在过去的二十八年人生中,元帅没有被所谓“小病小痛”折磨过一次,只是难免因出征作战受伤频繁,但他对疼痛都无知无觉。因别的琐碎原因而引起的身体不适,他此前还从未有过,他也不会畏惧冷。
但此时却是体会到了。卫瓷头脑还昏沉着,皮肤滚烫,指尖却冰凉。他艰难地喘息了几声,并不清楚这是何症状,过了片刻,才挣扎着下了床,还是如一尊雕塑般矗立在落地窗前。
要等待艾妲的到来,他只愿这样站着,仿佛晚一步到床上去能减轻一点羞耻。
他还是只身着一片遮掩不住什么的半透明白纱,覆盖着青紫淤痕的皮肉隐隐约约地透出来,凄惨中又有一丝隐秘的糜乱。
卫瓷紧紧咬着唇,勉力保持清醒,那种难受绵密而磨人,不似外伤一般只用挨着痛意。他感觉四肢软绵绵的,被抽干了力气,但又不到全然支撑不住的地步,也能忍耐,只是多少有些折磨。
他沉默着,一动不动,误让人以为是一具失去能源核心的老旧机械。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是比他熟悉的、更低沉一些的脚步声。
馥郁的花香以极快的速度充斥满整间卧房,卫瓷的全身都在发着烫,而腺体的位置像要烧灼起来一样。等少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地跪下去,先看到一双皮面的黑色红底长筒军靴,才恍然,为何脚步声有了变化。
艾妲没有像往日那样,选择鞋匠为她专门定制的缎面高跟鞋,卫瓷第一次见她穿长靴,不知是病症影响还是怎样,竟喉头发紧。
他悄悄地,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向上飞速掠了一眼,一时呆住,艾妲果然没有再穿着那些繁复华丽的长裙,她竟是一身纯黑的军装制服,披着半件披风,胸前银链闪烁,腰间扣着一条缝有金线的束带,下身是笔挺裤装,更显得凛然而气势摄人。
她的身上仿佛还残留有一丝荷尔戈港的凛冽海风。
卫瓷本就浑浑噩噩的头脑越加无法思考,他低下头,又看到自己胸前,轻薄的、挑逗的,那一层意味明显的白纱,皮肉上难以遮掩的咬痕与掐痕,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在艾妲面前简直与赤/身裸/体无异。
他原本……也是那样身着军装,模样威严的。
一种巨大的无地自容感,伴着海啸般涌来的酸涩,一齐将元帅吞没,他垂着眼,不敢再看因身着制服、看上去更不容亵渎的少女。
这样的装扮,她大约是刚从星舰上下来吧。卫瓷尝到舌尖苦涩的滋味,他怔然地攥紧拳,一时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只呆滞地发着愣。
艾妲带着一丝轻微的不虞,伸手扣住男人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你不长记性的么?”
她顿了顿,感到他皮肤的温度不太寻常,手指触上去热烫得惊人,她摩挲了两下,漫不经心地想着,不知是否所有的地方,都这样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