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过晚饭后,哥哥送她到了家门口。
  “什么时候开学?”
  许珩问。
  “二十五号。”
  温漾回答。
  准高三会比其他年级早一周开学,然后就会开始高三生涯。
  许珩“嗯”了一声,说:“那哥哥到时候来接你。”
  温漾点点头,“好。”
  “那,”许珩又摸了摸她的头,“哥哥以后都来接你,好吗?”
  温漾顿了一下,仍然说:“好。”
  “回去吧。”
  许珩笑了笑。
  温漾便转过身,用钥匙打开门,关门时哥哥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口,朝她挥了一下手,是个催促她回去的手势。
  她这才合上门。
  租房隔音不好,她仔细听着。
  一直过了好久,门外才有脚步声响起,然后逐渐远去。
  于是她转身跑到阳台,没过一会儿,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哥哥停了下来,隔着长远的距离回过头,与她的目光对上。
  哥哥似乎说了什么。
  但离得远,并没有听清楚。
  温漾想了想,小声地回应,“哥哥也晚安。”
  而不远处,许珩看了会儿,直到阳台那抹纤瘦的影子进去,他才转身朝车库走去。
  刚启动车子,电话便响了起来。
  他按了接听。
  那头声音瞬间撞入耳膜,“为什么突然不参加了啊?!”
  “我的珩!”周澈十分痛心,“你不来负责软件,沈随之一个人负责软件,我不放心啊!”
  许珩笑了一下,说:“你每次作业代码都复制的沈随之的,你还不放心。”
  “这重要吗?”
  周澈丝毫没被他带偏,继续问:“这次比赛你为什么不参加了啊?”
  许珩驱车进入车流,目光透过玻璃看着四周的川流不息。
  过了会儿。
  他平静地开了口,“不是这次。”
  “是以后都不参加了。”
  他说:“后面的比赛都不用叫我。”
  “?”
  周澈说:“明白了,你喝醉了,明天我再来问。”
  “明天来问也是这样。”
  许珩笑了笑,“真的不参加了。”
  周澈又吼了起来,“你搞什么?”
  “你别跟我说你不保研了。”
  许珩回道:“是没这个打算了。”
  “?”
  电话那头好似传来气极反笑的鼓掌。
  周澈说:“那你这年参加的比赛算什么,算你有本事啊?”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许珩沉默下来,只是无声地忘了一眼车窗外。
  车速很快,只是几次转弯,那片小区便从视野里彻底消失了。
  “行,那你不保研,你要做什么?”
  周澈平复下来,问。
  “新恒前段时间是不是来延大了?”
  许珩忽地问道。
  周澈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是,开设了实习留用计划。”
  说完就反应过来,“你要去实习啊?”
  许珩没回答,驱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因为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车程是一个半小时。
  周澈简直无法理解了,“许珩,你是不是疯了,这次计划是针对大三大四的,跟我们大二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周澈想到什么,“你要实习也该去你爸的公司实习吧?”
  许珩再次沉默,没有回答。
  周澈没忍住发了火,“什么意思?这几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不是兄弟了是吧?”
  “周澈。”许珩忽然开口。
  周澈静了下来。
  许珩低声道:“先别管了,行吗?”
  电话那头仿佛消音了般。
  半晌。
  “行,”周澈说,“新恒的招生企划我等下发你,还有,我手头大概有两百万现金,借钱可以跟我说。”
  后半句话说出来时,许珩陡然踩了下刹车。
  几秒后。
  他说:“谢了。”
  周澈冷笑一声,“不熟。”
  然后挂了电话。
  -
  翌日清晨。
  温漾洗漱过后,先起来将脏衣篓里的衣服抱到洗衣机旁边,她检查着衣服口袋里,把东西都拿出来后,再扔进洗衣机里。
  检查到一半时,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的厚度不算薄。
  几乎不用打开就能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旅行时哥哥曾在她书包里放过一个。
  她打开信封。
  里面装着整齐崭新的一沓钱。
  以及一张夹带的纸。
  像是信。
  温漾把钱放到一边,然后将纸抽了出来。
  是一张白色的横线纸,她再熟悉不过。
  正面是她写的欠条。
  而背面。
  她翻过欠条,在后面看见了一行字迹工整的字。
  ——哪有妹妹欠哥哥的。
  温漾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将这张纸很小心地铺平,夹进了一个没用过的笔记本里,收了起来。
  洗衣机开始运转,她回到房间开始写试卷。
  直到中午。
  她放下笔,拿了钱和钥匙出门。
  门后似是有什么异物阻了一下,温漾没能第一时间推开。
  但很快,那股阻力就没了。
  她有些奇怪地推开门,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温漾?”
  男人的嗓音有点沙哑,眼底带着清灰,周身有很浓重的烟草气,看上去颓靡又憔悴。
  是那个对妈妈纠缠不放的人。
  温漾沉默地关上门,没说话。
  “姜烟……”他哑着声,“回来过吗?”
  温漾摇了摇头。
  “那她有没有……”
  男人不由自主地上前,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
  他的体形高大,身上肌肉分明,充斥着纯雄性的力量感。
  在靠近时,那股压迫与侵略就格外明显。
  仿佛一种兽类。
  温漾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后退。
  但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那只带着薄茧的滚烫的手掌还是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牢牢地箍住,如同烙铁。
  男人迫切地问:“她跟你联系过吗?”
  “……”
  温漾的指节猛地颤了一下,唇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松、松开……”
  声音发着抖,近乎蚊吟。
  男人对温漾的异常毫无察觉,只想得到答案,哑着声急切地重复道:“你给她打电话,你给她打个电话——”
  “滚开……!”
  温漾剧烈地挣扎起来。
  瞳孔战栗。
  少女稠丽明艳的面容呈现冰雪般的白色,像忽然失控的兔子,惊惧到了极致,却又没有反抗能力。
  脆弱、靡丽。
  分明是病态怪异的,却能无声地滋生出那一瞬阴暗、扭曲的摧毁欲。
  男人微微怔愣了一瞬。
  不远处,电梯门正缓缓打开。
  许珩一只手提着打包好的鳗鱼饭,另一只手是切好的水果与装好的芋泥千层。
  他跨过电梯门,正要往前走。
  忽地。
  安静走廊里响起一道少女刺耳的尖叫。
  第33章 “学着接受不需要衡量估……
  尖锐、凄厉。
  像机器破损时拉响的一道警报长鸣, 钻心刺骨。
  许珩的瞳孔轻轻一缩,呼吸也停掉了。
  刹那间感到仓惶的心悸。
  而后他神色冷静地冲过去,修长的指节攥成拳, 没任何犹疑地钉下去,力道大到在那一下里同样有了砭骨的痛感。
  一片崩解般的窸窣倒地声。
  男人毫无防备地跌倒在地,嘴角瞬间洇出猩红, 神色却有些怔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许珩并没有趁此而继续施暴。
  他没半分迟疑, 径直穿过男人, 走到了处于应激中的温漾面前, 用力抱住她,“没事了,阿漾。”
  嗓音是一贯的温和,只有尾调极细微地颤了下。
  “没事了, 阿漾,哥哥在这儿。”
  他低声说,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一下一下,安抚着。
  “别害怕,阿漾。”
  他用身体完全地挡住外界的一切, 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怀抱里。
  语调轻而慢地哄道:“坏人不见了。”
  “是哥哥。”
  “别害怕,哥哥在这。”
  “哥哥没丢下阿漾。”
  ……
  一声一声的低哄。
  仿佛安定剂般抚平灵魂的战栗与惊惧。
  少女激烈的挣扎在一句句“别怕, 是哥哥”里慢慢缓解平息。
  许珩感觉到她在怀里慢慢安静下来。
  始终紧绷着的那口气也终于得以喘息。
  他喉结微微滚了一下, 才感到胸腔里的心脏终于重新开始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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