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艾沙宽慰道:“食物饮水应该还足够,如果能接受可能多出的路程,我们就先继续向西南走。”
“哪里是西南?”gareth问。
“风来的方向。”艾沙神秘一笑。
陆霜反应很快:“有道理。”
“北非沿岸是地中海气候,春天风从撒哈拉沙漠来,所以现在会炎热干燥。”艾沙笑道,“风来的方向,就是西南方。”
gareth不易觉察地皱眉:“可是沙漠气候多变,风向也不一定恒定。”
“风悄然改变沙丘的朝向,迎风面会形成缓坡,”艾沙沉思片刻,补充道,“我们跟着沙丘的指引走,不会错。”
gareth迟疑道:“如果你的判断失误,找不到原定的下一个补给点,我们的物资饮水会很快耗尽。”
艾沙没料到他会坚持反对,声量也不由提高些:“那你有什么高见?”
gareth秒怂,嗫嚅着说:“撒哈拉沙漠比我们以前的处境凶险得多,我只是觉得我们该更小心一点。”
“沙漠缺水确实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我们三头六臂也很难活下去,”陆霜沉吟道,“gareth的担忧也可以理解。”
艾沙秀眉一拧,语气已有些愠怒:“那我们等死吧。”
虽然四周热如火山,气氛却一时凝固。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也不能坐以待毙,”章凝沉思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坚决,“先走。”
在这个四人小分队里,章凝的话向来有分量。众人各自拔寨收拾行装,gareth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间临近正午,炎日升高,地表的沙土正肆意挥洒热度。在暑气的蒸腾下,一切事物都变形扭曲,变得影影绰绰,令人不由怀疑是自己视线模糊,还是精神恍惚。
前路未卜,食物和饮水有限,只能尽量降低体力。重新出发后,一行人异常沉默。
“艾沙,我昨晚有做梦,很奇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章凝没头没脑地一句话打破寂静。
“怎么了?”艾沙有点意外。她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那种人,平时也不会莫名分享这种私人的体验。
“我很少做梦。”章凝伸手整理滑落的头巾,“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位法老死后尸体被亵渎,而且好像遭受过某种诅咒,以你对古埃及历史的了解,会是哪一位?”
艾沙噗嗤笑出声:“怎么,我一个学者就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陆霜有些诧异,转头看向走在身侧的章凝。gareth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不知道她是情商见长还是误打误撞,气氛一时松快许多。
“其实古埃及文明绵延几千年,不比中国的历史短,在权利斗争最为激烈的上层阶级,这种事也时有发生,”艾沙介绍道,“最有名的就是法老图坦卡蒙,他十九岁时神秘暴毙,墓室内遍布诅咒符文,也有不少学者认定他死于非命。”
“另外,古埃及史上还有过几次女性法老上位,她们在当时算是逆天而行、惊世骇俗,结局一般也比较凄惨。”
“女性法老?”章凝陡然回想起梦中仪式里那张被损毁严重的面孔,心下一沉。
“你应该不懂他们的信仰和文字,怎么判断出是诅咒的?”艾沙半开玩笑道,“展开说说。”
章凝回忆道:“叠在胸前的右手被折断,面部五官也损毁难辨,而且他们制作木乃伊的绷带上……我不认识那种文字,但下意识感觉不是什么好寓意。”
苍白的绷带,符文黑得像炭,笔画间勾连尖锐,冲击力极强,似乎浸满作符之人的满腔阴暗与恨意。
艾沙听见这话不由敛起笑意,脸色沉重。
“在古埃及,只有法老才能将象征权利的右手放在胸前,而被折断,意味着否定死者生前的荣耀与地位。损毁五官,死者便不能向神说出自己的名字,神也无法辨认对方的身份,便不能往生。”
“写满符咒的绷带,是为镇压灵魂的怨气,将死者禁锢于棺中,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这是……神灭之刑,”艾沙不易觉察地颤声,“古埃及人极度信仰人的灵魂与来生,以上三种行为却分别否定死者的过去、以后和现在,是最为严厉狠毒的惩罚。”
“这位法老犯下何种大罪?”她喃喃道,“如果现实中真的存在,一定是个很惨烈的故事。”
章凝抬眼,望向无际沙海。莫名地,她想起纠缠过自己数次的那个梦魇。梦里的情景熟悉又陌生,真实感远超昨夜的一切。
“我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她沉默片刻,固执地否认,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身下的骆驼低嗥一声,载着她晃晃悠悠,像沙漠中的一叶扁舟,飘向远方。
第115章 骆驼
“你……”章凝指指陆霜的唇, “出血了。”
“啊?”思维似乎渐趋凝滞,陆霜缓慢转动眼珠。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现在光理解都要花上一番工夫。
艾沙意识到不太对劲, 回头瞟他一眼:“陆霜,你多久没喝水了?”
陆霜闻言, 这才下意识一舔嘴角,尖锐的铁锈味在舌尖逸散。他无奈地挠挠头, 头发早已干结, 唇上爆裂起皮, 混着满头满脸的沙粒。平日里的时尚都市翩翩佳公子, 现在狼狈不堪。
他晃晃手中所剩不多的水壶, 喝干最后一口。
相比于顶着烈日赶路的巨大消耗, 这点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脱水的大势基本无可挽回。
这是在北非沙漠迷路的第六天。
昨天黄昏时, 他们终于进入岩漠地带, 也就是通常说的戈壁滩。这里风化侵蚀作用严重,碎石嶙峋, 寸草不生,仿佛置身于外星球。
根据经验,一般岩漠山体的低洼地带可能会存在盐湖或淡水湖, 就有办法缓解饮水的短缺。进入岩漠, 对于他们而言无疑算是一丝希望, 但本以为是绿洲的前兆, 却至今毫无发现。
驼队徐徐穿行于岩漠中,像一列艰难航行的舰队, 正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随浪漂泊。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一滴水也没有, 是举世闻名的不毛之地撒哈拉沙漠,地球上最不适宜生存的地方之一。
烈日灼目,炙烤着干涸的视网膜,汗液还未流出毛孔就已蒸发,只在皮肤表面留下粗硬的盐粒。
毫无疑问,经过接近一周的跋涉后,四人六驼组成的舰队已彻底不堪重负。
章凝抬头望望天色,摇摇头:“马上就到正午,不能再走,先扎营休息吧。”
天亮这几小时以来,行军还没休息过,人和骆驼都已经疲累不堪。他们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荒石后的阴凉,便直接就地休整。
“今天不喂骆驼,让它们自己坚持坚持。”
“清点物资和饮水,算算余量。”
“再尝试一次通讯,看看有没有恢复,没有就马上关掉。”
在章凝的安排下,各人分工行动,有条不紊地检查执行。
仍然没有任何信号,控制终端也没有感应。
“章姐,电量告急了,”艾沙收起导航仪,失望地摇摇头,“下一次开机估计都开不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考虑到他们正置身于撒哈拉沙漠,连想到这句话都莫名讽刺得很。
gareth清点回来,脸色也不好看:“剩下的食物还够,但最关键的是饮水……”
他擦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几层汗,艰难地咽下聊胜于无的唾沫,说出结论:“四个人,六只骆驼,只够撑一天。”
日出之后,热度节节攀升,滚烫的碎石滩能剥掉人一层皮。艾沙忙着搭起帐篷,往地上铺好毛毡隔热,建立临时庇护所。闻言,她抬头看他一眼,沉默着没答话。
虽然或多或少在意料之中,但难掩现实的残酷。
嘴里因长期缺水而艰涩发苦,干馍硬得像树皮,卡在喉间堵得慌,半天咽不下去。
艾沙瘫倒在坐垫上,虚弱地喘气,感觉面前眼冒金星。
她不久前才从流沙中死里逃生,呼吸道的损伤没条件处理,很容易胸闷气短,相对其他人而言,情况更不容乐观。
“自从上次迷路,我们决定按照艾沙说的方向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gareth表情沮丧,“没有找到补给点,绿洲也不见影子……”
艾沙听着不爽,开口打断他:“什么意思?怪我带错路吗?”
陆霜怕他俩又得闹起来,赶紧制止:“gareth,少说这些没用的,省点水。”
章凝似乎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想到不久前在神农架招待所里,艾沙来找她时说过的对gareth的评价,她有些疑惑。
如果她没误会,艾沙口中的“crush”哪怕不是男女之情,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针锋相对的意思。
gareth深深地看艾沙一眼,似乎想解释,却欲言又止。
他走到艾沙身边,弯腰拿起背包,取出一把军刀,反握在手,转身就要向骆驼群走去。
唯一没有负重的骆驼似乎有所感应,预料到即将面对的命运,猛地从趴伏在地的姿势站起来,无辜的双眼看向gare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