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为什么不呢?”nova惊奇而自然地说,“因为无论世界什么样,都跟我自己没关系,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呀!”
  辛希娅盯着她年轻的面孔,忽地开口道:“nova,你有没有想过出去看看?你这个年纪,正好可以去读个大学什么的。”
  nova坦然地问:“大学是什么?”
  “可以去学习一些对世界和人的看法的地方。”
  她唇角微弯,露出微笑。因为她看见小女孩的双眼瞬间亮起,像海上的星辰。
  时移世易,有人会恩将仇报,也有人会投桃报李。
  “陆霜说得对不对,”辛希娅微笑,“或许,你可以换个身份,改个活法,像普通人一样出去看看。不出几年,你就会有自己的答案。”
  三个月后。
  海鸥喧闹,成群结队起起落落,掠过青空。偌大的港口停机坪上,辛希娅的专机如约降落,掀起一阵微观层面的飓风。
  “都安排好了?”辛希娅下飞机,走近等候已久的nova。
  她点点头。
  “那走吧。”辛希娅伸出手,做一个邀请的手势。
  “执政官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nova回过头去,看向身后欲言又止的艾珂。自从认识她以来,艾珂似乎总在说这句话。
  “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好啦,不会出差错。”她转身,抓着艾珂的手安慰道。
  “可是执政官都不在,亚特兰蒂斯……”
  nova打断她:“按照辛希娅的建议,我们已经选出姐妹会作为代表来决策一切事宜,再加上你坐镇,我一点也不担心。亚特兰蒂斯的特色就是母系传统,一定会延续下去的。”
  从卡俄斯、盖娅到nova,艾珂见证三代执政官的生命和使命更替。她无法再辩驳什么,只得长叹一声,像是在驱赶无能为力的命运。
  nova温声道:“我,以及我整个家族,都在为亚特兰蒂斯一代代付出时间和生命。但是现在时代不一样,我想换个活法,去海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别的风景。艾珂,您能理解吗?”
  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港口的人越聚越多,城民们呼喊着nova的名字,依依不舍,挥手道别。
  nova将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无论我在或不在,亚特兰蒂斯一定都会越来越好,我坚信!”
  海风送暖,将她的声音传向大洋深处,仿佛穿越时间,给西历数百年前那一幕画上完满的句号。
  盖娅年轻时的心愿,终于在很久很久之后被自己的女儿完成。
  飞机轰鸣,离开地面,nova兴奋地探头四处张望。
  “原来陆地上的人真的会飞?!”
  辛希娅温柔而无奈地笑,取出一枚礼盒,递给nova。
  “听说我要来,智者让我给你带一幅礼物。”
  “智者大人?他这么好?”nova兴奋地眨眨眼,忙不迭拆开。
  辛希娅宠溺地笑,实在懒得再纠正她的称呼。
  礼盒里躺着一幅装裱精致的字,写的是一句著名古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智者的字迹遒劲有力,像破雪踏浪、逐鲸驱狼的锋利航船。
  第170章 人生课题
  “action!”
  拳头击中**, 筋骨震颤,连连闷响。
  身着清装袄裙的中年亚裔女性出手如风,却被主角一招撂倒。她狼狈地撞碎桌椅, 克制自己下意识抱头的保护动作,径直重重地摔下地。
  “cut!”
  导演一声令下, 外围的工作人员纷纷冲上前,检查主角演员的脸和身体。尽管那只是被咬破的道具血包而已。
  这段打戏已经拍到第六遍, 导演的耐心耗尽。他盯着监视器画面, 总算没有再多说什么。
  趴在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 无人在意。工作人员立即开始打扫现场、更换布景, 直到路过她身侧, 才有人拿脚一碾她的肩。
  “醒醒!别妨碍我们工作!”
  女人痛苦地低吟一声, 稍缓片刻, 才慢慢爬起身来, 额头上的豁口还在流血。
  “安德森先生……麻烦把工钱算给我。”
  兵荒马乱的片场里, 她忍着阵阵晕眩,找到负责演员事务的执行导演。对方正在跟另一位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似乎没有听到。
  女人咬咬牙,再上前一步,伸出手拔高声音, 操着不熟练的英语:“安德森先生!麻烦算一下工钱!”
  执行导演这才转头, 随意摸出几张纸币塞在她手里, 再未多看一眼。
  倒是路过的场务看见, 递来一张纸巾:“擦擦吧。”
  女人抬眼看向对方,感激地笑笑。是少见的亚裔脸孔。
  “谢谢你。”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道谢。
  女人捏紧口袋里薄薄几张的纸币, 步履蹒跚地走出片场大门,感受到它像几团内燃的火焰, 灼痛着掌心。
  往来的人群中,焦急等待的小女孩早发现她,兴奋地张开双臂跑过来:“妈妈!”
  女人演技惊人,顷刻间将方才的困窘与疲惫收拾殆尽,换上由心生发的笑脸。她慌忙整理刚换回的自己衣服,撩顺凌乱的头发,悄悄将沾血的纸巾塞进口袋。
  女孩像一阵风扑来,抱住她的腰。她蹲下身,平视着女儿:“elsa,你怎么来啦?”
  “我想妈妈……!”女孩娇滴滴地说。
  她抬头盯着女人,笑容慢慢收敛,小小的眉心微蹙。小女孩心疼地伸手,又不敢真切地触碰:“妈妈……又受伤啦?”
  女人微笑:“妈妈又演侠女啦!侠女哪有不受伤的呢?”
  牵起小女孩的手,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妈妈今天赚钱啦,先去唐人街吃顿好的!”
  “今天想吃什么?”
  “烧鸭饭?叉烧饭?”
  “想吃肠粉!”女孩瓮声瓮气地回答。
  “傻女女,”女人笑道,“肠粉是早上才吃的呀!”
  “我知道……但现在想吃嘛……”
  “好好好,请你吃!”
  趁妈妈不注意,小女孩狡黠一笑。她早就看过店里的例牌,肠粉是最便宜的餐食,吃三份肠粉才抵一碗烧鸭饭。
  女人不满地嘟囔:“还好这回没说左宗棠鸡……”
  小女孩心虚地吐吐舌。她还记得上次回答左宗棠鸡,被妈妈好一顿教训。
  “左宗棠鸡可不是中餐!你从哪里听到的呀?”
  “我同学说这就是中餐……他们都喜欢吃!”
  女人抬头,茫然四顾。道路两侧种满高大的棕榈树,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灯红酒绿的招牌起伏闪耀,巨型电影海报挑逗着对财富与名望的渴求。
  好莱坞的日落大道上繁华绮丽,寻不见一丝故乡的留影。
  她忍住心底泛起的辛酸,蹲下身来,双手轻扶女儿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
  “左宗棠鸡……不是中餐,”她郑重地告诫道,“就像你虽然是中国人的孩子,却已经不是真正的中国人。但你得知道是与非,不能那些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地重重点头:“明白,妈妈!”
  她摇晃着小脑袋,晃走脑海里过去沉重的谜题,渐渐被关于肠粉的遐思取代。
  这是李艾沙记忆中的九十年代。
  彼时她还仅仅只有七八岁,小小的脑袋已展露出超越年龄的机灵与智慧。
  在她心里,母亲李南英女士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侠女。关于父亲的所有信息她都一无所知,而且也不重要。
  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李南英女士几乎倾尽所有,只为给她饱满的爱与托举。
  母亲教艾沙明辨是非不可忘本,尽力让她了解中国文化,也是她跟遥远母国的唯一牵绊;在外被歧视被挑衅,她告诉女儿如何审时度势,如何竖回中指开骂,如何用拳脚功夫自保;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可能是天赋神童,便不惜一切代价,砸锅卖铁也要供她上好学校。
  而她总是乐呵呵地开玩笑,从不苦大仇深,也不道德绑架女儿。即便自己白天在片场摸爬滚打,落得满身伤痕;晚上在唐人街的后厨打黑工,双手长期被水浸泡,发炎溃烂痒痛不堪。
  母女俩的日子像雨后路上映出彩虹的小水洼,清苦却闪光。
  拿到博士学位后,艾沙在斯坦福大学物理实验室谋求到一份教职,一年后却突然接到调令,派驻她去死亡谷实验基地。
  她以前从未听说过死亡谷除爱德华空军基地外,还有什么别的基地。
  “你们搞科研的事呢,我没文化,我也不懂,”李南英女士大手一挥,“钱多,限制少,你就去。”
  “……”艾沙有点犹豫。
  这调令来得突然,又语焉不详,人员构成甚至研究课题她都一无所知,心里自然很多问号。
  “没关系的呀,瞻前顾后可不像你,”李南英女士瞅着她的神色,“还是那句话,不能那些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是别的地方让你不舒服的话,大不了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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