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地铁上环境嘈杂，信号时断时续，“唐宋，我在地铁上，快要到家啦。”然后没等他回话，信号中断，电话被断掉。
唐宋下楼后，他没有开车回父母家，而是来到学校旁边的房子。屋里还是早上离开的样子，他没理会餐桌上的三明治盘子和用过的杯子，简单洗漱后，换上家居服躺在李豫睡觉的房间。
这个房间以前是书房，重装修后才被改成卧室。在昨晚之前也从未住过别人，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是自己远程挑选的。他躺在床上，心中的渴望愈发强烈，强烈到希望她是自己玻璃罩中的玫瑰。可是她不是玫瑰，她是迎风而立的蒲草，是倔强生长的白杨。
唐宋想起李豫在美国那次肠炎，她发着高烧一个人去医院。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学同学蒋晗和女朋友碰巧遇上，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她生过一场大病。他买机票赶到医院时，李豫已经和病友们一起开心的聊天，脸上一点生病的郁气也没有。
还有一次，她和一群同学们在校园草坪上讨论问题。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后。
她的一位白人男同学正在发表不太友好的言论，他质疑统计数据的真实性，批评国家操纵汇率，批评罪恶之源的计划经济和产业政策，最后落脚到意识形态威胁论那套陈词滥调上。
唐宋扭头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李豫悄悄握紧双拳。他特别担心她会冲上去给男同学一拳，尽管他自己也想揍人。
不过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慢慢松开拳头，逐条反驳男同学的言论。尤其是批判他的核心观点中国经济就是计划经济，她列举例证证明产业政策不是计划经济，美国也有过产业政策。然后让在场的所有同学给国内经济政策出谋划策。
她的一位同学开出的药方是全面放开市场，国有资产私人化。李豫毫不客气反驳说，这个药方既过时又证明是无效的，拉美国家的现状就是药方的后遗症。
她的声线是柔和的，声调却是无比坚定，「中国不可能走别人失败的道路」，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那天他要去机场赶飞机，并未听完全部的讨论，不过他有幸没有错过精华部分。
这一夜，唐宋他带着对小白杨的回忆，拥着她睡过的枕头，一夜安眠。
21|第21章
第二天，唐宋一大早进实验室，因为是第一次和新团队合作，他选择全程跟进，再次从实验室出来时已经凌晨零点。
这天李豫也加班完成申请报告，她关上电脑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到地铁站，赶上当天晚上最后一班地铁。可惜，第二段换乘站的地铁已经运营结束，她只好打一段车回家。老李已经休息，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后，穿着睡衣躺在自己床上，很快睡着。
周六，她一觉睡到下午一点，老李好几次想要来敲门都忍住。后来，还是被饿醒的李豫打开房门，走到厨房找吃的。李江赶她去洗漱，“熬了鸡汤，给你做鸡汤笋丝面。”
吃碗面洗过澡，她刚要开始工作时，傅从玉带着药材来家里。“早，从玉哥。”
老李拍着她的头，“睡糊涂啦，太阳都要落山，还早呢。”转头对傅从玉说，“从玉别理她的胡话，她睡到刚刚才起。”
他给傅从玉递过水杯后，继续唠叨，“你们年青人工作就那么多吗？非得熬夜才能做完？”
李豫坐在板凳上，说，“你年轻时盯犯人不也是通宵达旦的，老了开始嫌弃我们熬夜。”
傅从玉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应和着，“是呀，李叔。我今儿也是睡到中午才起。小豫工作刚起步，慢慢会改善的。”
然后，问李豫这两周在学校如何，熬夜忙什么呢？
她简单讲了研究的课题和准备申请科研基金的事情。
傅从玉听完后表示，这个我帮不上忙，申请科研基金倒是可以多咨询唐宋。
她低头说，唐宋是基金追着他跑。她是追着基金跑，还要经过两轮申请和答辩，不一样。
傅从玉看她的样子，并不像唐宋说的胜利在望。
不过考虑到李叔在身边，他没再多提唐宋，而是和李叔唠起家常。
李豫向傅从玉告了老李一状，“他眼睛不好，还总是晚上看小说。之前劝他听有声书，结果只听过两天。”
老李辩解道，“有声书太贵，一套有声书听下来能看十几本小说，不划算。”
傅从玉表示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公司和音频网站有合作，我那儿有他们网站的会员卡，充好值的。晚上回去把账号和密码发给李叔。这次带来的药包里有明目茶，原本是给小豫准备的，现在李叔也能用上。”
李豫凑到他旁边悄悄问，“真有会员卡，还是你偷偷充值的？”
傅从玉低声说，“真的有。我们搞文化和ip的公司与国内文娱网站都有合作。”
她小声嘀咕着说，那还行，就怕你又花钱。
傅从玉看着她，突然想明白唐宋要送他相机的源头原来在这儿。
他低头说，“一会儿路上问你点事情。”
李豫看着他，“路上，去哪儿？”
傅从玉说，“上周约好的今晚上一起吃饭，你忘记啦？”
她拍拍脑袋，嗨，真忘记了。
他拿出手机，给唐宋发消息，“晚上吃饭你请客，还有，相机别忘带给我。我帮你把人带去。”
他们晚上原定在城里吃火锅，后来唐宋改主意，换成去西郊吃农家菜。
不到五点钟，唐宋开车到小区门口接人，这让傅从玉原本路上问询李豫和唐宋进展的打算泡汤。
李豫在他们两个的夹击下坐到副驾驶。
傅从玉坐在后排，看着后座的徕卡盒子。他拆开后摸到相机，满意地笑起来，未来妹夫的诚意不错。
李豫问，“怎么突然该吃农家菜？”
唐宋扶着方向盘，调低音乐声音，说，“上周末陪外公去吃过。他们家食材新鲜，味道很好，城里很多人周末开车去吃。”
她嘟囔道，“可是远呀。”
唐宋说，“这会儿出城的车少，高速半个小时山路半个小时，往返时间和城里堵车时间差不多。”当然他计算的是从李豫家出发的时间。如果考虑他和傅从玉的时间，恐怕还是城里更划算。
李豫也没反驳，她伸出手想调大音乐声。唐宋以为她要抽纸巾，于是也伸手，俩人双手触碰后，又迅速分开。李豫扭头向后座看去，傅从玉在摆弄盒子。她回过头，看向唐宋，说，“音乐声调大点。”
车厢里传来——“starry，starry night……”
这时候，后排的傅从玉抬起头，憋着笑盯着前方的车内后视镜，直到后视镜里也出现唐宋的目光。
他冲着镜子竖起大拇指，做出你牛逼的手势。
车厢内只有音乐声，李豫端正身子坐在座位上，她不知道傅从玉有没有看到。但是总有一种偷情被人发现的窘迫。一首终了，另一首舒缓的音乐响起，让气氛更加暧昧。
她决定找话题转移自己的不适，于是又转身看向傅从玉，“从玉哥，刚才在我家你说路上找我聊些事儿，啥事呀？”
傅从玉又看向车内后视镜，唐宋也偷瞄着镜子，俩人不知道眼神交流过什么。
傅从玉手里拿着相机，想反正礼物已经收到，放开聊吧，“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朋友。之前李叔操心你的感情问题，我了解你的标准后好给你介绍。”
李豫转过身，有点后悔没话找话。
后视镜里，唐宋一直瞪着傅从玉。傅从玉没搭理他，反而拍着驾驶位座椅，提醒司机专心开车，不要分神。
他见李豫没回答，继续问道，“小豫，你看我们今天的司机如何？”
李豫更加窘迫。
司机开口解救未来的女朋友，朝后座的人说道，“专心玩儿相机吧。在车上过过手瘾，它现在还姓唐不姓傅。”
李豫插话问，“什么相机？”
傅从玉把徕卡从后排递给她，并介绍说是徕卡m9。
唐宋看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观察，问，“喜欢吗？喜欢的话，从现在起它姓李。”
李豫摇摇头，把相机递给后排傅从玉后，回过身子说，“不懂，所以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傅从玉问她，“小豫是要了解后，懂得了才敢谈喜欢和不喜欢吗？”
李豫觉得傅从玉说对了。她以前对他的感情，不能用喜欢来描述，最多是好感。所以她想靠近去了解，了解后再决定喜欢。
唐宋则觉得，傅从玉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乱说话会坏事。“喜欢不喜欢是想要和不想要的关系，不用非得了解透彻。了解后的权衡，那是做买卖的逻辑，不是感情。李豫，我再问你，刚才的相机喜欢吗？顺从你的心意，想要就是喜欢。”
李豫思考片刻，点头，说喜欢。
傅从玉连忙把相机递给她，说，“现在开始它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