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儿觉得,倘若经过悉心教导,他日后没准能进十二监拿个实职,做些对大梁更有益处的事。”
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但是聪明如梁帝,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意思是想将那个小太监送入内务衙门,让他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
那少年宦官名叫江晚,梁帝也记得,的确是个头脑清晰、行动力强的好苗子,提拔提拔他对于梁帝自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对此,他自是欣然答应。
说完这件事后没多久,皇帝的轿辇就抬至了寒玉宫许宝儿的寝殿门口。
江晚和孙蓬两个小太监正乖乖侯在前方,姿态恭敬得体,给梁帝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带着这份印象回到养心殿之后,梁帝没有耽搁,直接便对随侍在自己身边的首席常侍太监下令:“明日你去内书堂查看查看,瞧瞧那江晚表现如何,仔细看过后,再来同朕汇报。”
倘若江晚真如许宝儿说的那样优秀,他很快便可以为之安排一个有上升空间的内职,也算给许宝儿一个甜枣吃吃了。
不过……也不知许宝儿究竟是傻还是聪明,好容易有个向自己提要求的机会,竟是首先想着宫内的小太监。
天知道这小太监高升了之后,还认不认她那冷宫公主?
第38章 小可怜 他好期待呀
翌日, 内书堂。
首席常侍应梁帝的吩咐前来查验江晚的功课时,路过镂空的窗子,自然也看到了那司礼监掌印的干儿子在内书堂作威作福、欺凌弱小的嘴脸。
——绯衣少年一脸得意地睨着两个跪在鹅卵石地上的小太监。负责教书的末等学士脸色唯唯诺诺, 尽管很想让两个小可怜起身,却又惧怕绯衣少年的淫威,不敢忤逆半分。
这样的欺凌,只怕是从江晚他们入学当日就已经开始了,但昨日圣上到访寒玉宫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这个状。
作为皇帝的首席内侍,他见过太多咋咋呼呼的炮灰了, 深知像江晚这样小小年纪就慧心巧思,能忍辱负重也懂审时度势的少年最是难得。
加之梁帝昨天的表现似是有意提拔这小太监……他今日说什么, 也得帮这孩子解解围。
“张大学士,”首席常侍捧着拂尘,缓步迈入书堂, 笑眯眯地看向教书先生,明知故问,“寒玉宫这两个小太监咱家是见过的, 乖巧懂事, 也很聪慧, 不知今日却是为何受罚啊?”
张大学士是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知常侍大人有意为江晚二人解围,立刻面露欣喜。
但是, 他转念一想,倘若从自己口中说出是司礼监掌印的干儿子针对江晚,自己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因此面露犹疑。
于是, 他对常侍拱了拱手,脸色变得愈发为难起来……
就在这时,跪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晚突然开口,语调轻浅却字正腔圆地道:“回大人的话,是刘小公公命我们二人跪在这里听学,并非教习先生惩罚,此事与先生无关。”
“……哦?”常侍本就不是为了针对教书先生,一听这话立刻调转矛头,徐徐回身,问道,“刘小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不受十二监管制,因此不惧司礼监掌印的淫威,更何况这身穿绯衣的刘小公公不过区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而已,他还是教训得的。
但绯衣少年也并不怕他,反倒姿态从容地摇了摇手上的折扇复又合起,才慢条斯理地道:“常侍大人长伴君侧,所见之人自然无不乖巧聪慧,江晚与孙蓬二人的顽劣,又何尝会让您瞧见呢?”
“命他二人跪在这鹅卵石上听学,就是为了治治他们多动的毛病,省得日后在侍奉主子的时候除了差错,咱家这也是为他们好。怎么,常侍大人若觉得无有必要,便让他们起来吧!”
一番话,反而是要把首席常侍给搁进去了的意思。
首席常侍盯着绯衣少年,突然怒极反笑。
他心道:这小兔崽子可真是得了司礼监那姓刘的王八蛋的真传,连这份格外的歹毒心计都学了个十成十。不过,小兔崽子这招对旁人或许有用,对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的人精而言,可没什么用处。
他很快收敛神色,向东方拱了拱手,缓声道:“江小公公乖巧聪慧,不是我说的,是当今圣上说的。”
“刘小公公的意思是……当今圣上眼拙了,还不如你看人看得准么?”
常侍每日伺候在皇帝身边,就是皇帝的第二张嘴、第二双眼,他说皇帝曾经说过这话,那皇帝就一定说过这话。
谁敢反驳,那就是对皇帝不敬。
少年刘公公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有闭嘴的份儿,一旦反驳便是后患无穷。
但他看向首席常侍时的眼神,却变得格外阴毒冷冽,丝毫掩饰不住恨意。
江晚仍跪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旁人相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果然这姓刘的在皇宫里也并非只手遮天,至少在姓刘的之外还有几位常侍。除了这些,他这些日子还打听到同为十二监之一的御马监也并不服司礼监压迫。
因御马监与兵部有极大关联,掌握了司礼监宦官摸不到的兵柄,也是司礼监掌印的一个心腹大患。
而对他日后的计划来说,只要有这两项,便足够了。
“好了,”首席常侍没必要跟一名小辈置气太久,也不想真的和司礼监作对,因道,“此事大抵也是刘小公公操之过急,想来是无心之失,倒也不必追究。”
“江晚孙蓬,你二人还不起来,难不成还想一直在这地方跪着不成?”面向江晚孙蓬的时候,常侍又恢复了平日里和蔼慈祥的笑容。
常侍今天本就是为江晚来的,现在看到江晚受苦,又被刘小公公的言论一激怒,自是更要给江晚撑撑腰。
他非但让两个小太监从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起身,还叫人安排了上好的丝绒垫枕给他们用来代替蒲团。
折腾完这些犹觉不够,又下令道:“待会儿备些上好的伤药送去寒玉宫,如若公主殿下问起,就说江小公公在内书堂被罚跪,兴许能用到这些东西即可。”
江晚见状,拉着孙蓬谢恩。
孙蓬听说他们日后再也不用跪在硬邦邦的石头上听课,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的道谢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与对待任何事都恬静乖巧的江晚又有几分差别。
首席常侍见了更觉欢喜,又嘱咐教书先生几句后才满意地离去。
张学士是真心为江晚等人高兴,也十分感谢江晚刚才主动出言为自己解围的义举。
喜悦之情和一点点愧疚之心作祟之下,他干脆也不再忌惮刘小公公的眼光,待江晚比之前更好。
“阿晚……”
唯独孙蓬有一事不解,趁着旁人都没注意他们的时候,悄悄问道,“你不是说了,别让殿下知道咱们在内书堂受的委屈,怕她担心吗?那刚才常侍大人说派人去送药的时候,你为何没拦着呀?”
“纸是包不住火的,常侍大人得知此事之后,圣上很快也会得知。到时候若是还没让殿下知道,她会觉得我们有所隐瞒,反而不好。”江晚淡定地答道。
“哦哦!”孙蓬连忙点头,露出大板牙笑道,“阿晚你真聪明!”
江晚当然不会告诉孙蓬的是,他之所以没继续拦着不让殿下知道这件事儿,是实在有些想念殿下在寸寸瞧过自己身上伤痕时那饱含心疼的温柔眼神了。
现如今事情已经被皇帝的人解决,殿下也不会因为强给他们出头而平添烦恼。
那就让殿下快点儿知道这事,因为这事疼疼他,再嗔怪地斥他几句,怪他有苦不早说吧。
他好期待呀。
第39章 小可怜 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怕怕的……
因为教习学士告假而休沐在寒玉宫的许宝宝收到首席常侍派人送来的伤药时, 十分不明所以。
前来送药的宦官见她这样,立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首席常侍在内书堂看见的场景仔细总结叙述了一番, 如实讲给她听。
听到最后,许宝宝的脸色沉沉似水,很不好看。
宦官因宽慰道:“殿下别因此事烦心,那小刘公公背后有司礼监掌印撑腰,在内书堂霸道惯了,并非只是针对江小公公。”
“常侍大人已经帮江小公公讨回公道了,此事您尽管放心。这些伤药也是常侍大人派咱家送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实际上,两位小公公生龙活虎的, 一点儿没受伤呢!”
这话纯属安慰而已,许宝宝怎么会听不出来?
如果江晚和孙蓬真的生龙活虎,常侍太监就不可能多此一举, 叫人送药来平白让她担心了。
她不由想起刚捡到江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