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待得听到梁帝一声“免礼”,许宝宝缓缓起身望向对方,发现梁帝竟然也眸色深深又带几分晦暗地望着自己。
紧接着,梁帝抬了抬手,对身边的宦官道:“朕在这儿亲眼看着,去搜罢。”
她瞬间警觉起来。
——这次对视告诉她,梁帝这回恐怕是冲她来的,宦官刚才说的“舞弊之人”,十有八九非她莫属。
可她从来就没有在这场考试上作弊的打算,梁帝又是从哪儿接到了检举的消息,还真对她起了疑心,亲自过来查看呢?
这其中一定有人搞鬼。
许宝宝缓缓侧首,看向不远处那一贯瞧自己不顺眼的翰林教习,心道这人虽然有些拎不清,却有几分文人风骨,应该不至于为了陷害她做这么下作的事。
而且教习先生要是想在皇帝面前抹黑她,大可以采取其他办法,不需要大费周章陷害说她舞弊。
那么……
韩世子的身影浮现在了许宝宝的脑海之中。
这种恶心人的陷害手段,倒像是韩世子的风格,而韩世子本人这几天都因为伤重卧病在家,没来学堂,她也就不曾在这方面设防,自然很有可能被对方钻了空子。
这事儿要真是韩世子干的,说明韩世子还真重视她,伤成那样了都还不忘做些对她不利的事情。
不愧是跟叶贵妃有些关系的人,他们对她的恨意难道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么?
许宝宝心中想着,头脑也在飞速旋转,考虑如果是韩世子有心陷害,自己这里真被搜出了“作弊”的证据,到时候该如何化解麻烦。
刚想到这里,就听搜查她桌子的宦官惊声:“启禀圣上,宝儿殿下桌下有些异样,是……是否要当众搜出来细看?”
事已至此,梁帝怎么可能要求背着众人查看从许宝宝桌子下方搜出来的东西?
他怒而挥了挥衣袖,咬牙沉声:“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公主舞弊,自然也应当众查清、惩戒,岂有背着众人查看的道理?”
“休要耽搁了,现在就打开细看!”
负责搜查的宦官点点头,但他将黏在许宝宝桌子下方的东西摘到手里时,却是表情微凝,动作也不由一顿。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下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表情珊珊地抬头看了看梁帝:“这……”
这是一只密封严实的黑色木匣。
很显然,如果打算作弊的话,用这东西并非明智之举,光是打开匣子就得耗费一番功夫了。
但倘若不是用于作弊,却是用于什么呢?
梁帝没有犹豫,又一抬手,命令道:“别愣着了,打开瞧瞧。”
梁帝一声令下,匣子上的小锁也被“啪嗒”一声打开。
紧接着,学堂内一片哗然之声,就连一直佯装冷静自持的梁帝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匣子中央浮头上是一件叠放整齐的女子肚兜,肚兜下方压着零零碎碎的荷包、首饰,还有叠成方块的信件。
一看就不是作弊用的东西。
倒像是……女儿家交给男子的定情信物。
而且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女儿家,否则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把肚兜也放进去,还将这匣子黏在教书育人的神圣书堂?
梁帝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问:“许宝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45章 小可怜 ……该不会是江晚吧?……
许宝宝没说话, 只是眉眼平淡地盯了宦官双手举着的木匣子许久。
就在梁帝即将再次怒喝的瞬间,她开口问道:“这明显不是女子会轻易拿出来示人的东西,虽然出现在女儿的桌子底下, 但女儿却是头一次见,在此之前对它一无所知。”
许宝宝说的没错,正常人都能意识到这东西出现得蹊跷,十有八九跟许宝宝无关。除非许宝宝疯了,才会将这有损女子清誉的东西放在自己桌子底下。
而梁帝却不分青红皂白,在盛怒之下一味地责问对这件事大概率毫不知情的女儿。
尽管他气得不轻,可这般行为是失了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道德, 也有损帝王风范。
许宝宝淡定的话音让梁帝暂时冷静下来。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脸色微讪, 却仍是嘴硬地道:“一无所知也好,有损女子清誉也罢,这东西既然出现在你桌下, 你就该提高警醒,往后尽量避免这般事故!”
说着,又很快转移话题, 对举着匣子的宦官抬了抬下巴, “还不赶快将这东西打开查看?朕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敢在皇嗣书堂放置这种东西!”
宦官应声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放下,打开了里头的书信,并在梁帝略带恼火的示意之下当众念读起来——
“谢郎, 展信佳,见字如晤……”
刚念了个开头就念不下去了。
宦官抿唇成线,用极为谨慎的余光瞥了梁帝一眼,却见梁帝没有叫停, 只能咬着牙继续。
直至宦官将整封信念完,梁帝都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曾言语。
从书信的内容可以得知,这木匣中红色肚兜的主人,乃是皇宫外西城的一名妓子,妓子对“韩郎”情深义重,叮嘱他入秋添衣,还说等着秋深以后韩郎带她上山看红叶……
而所谓的“韩郎”,还能是谁?
这书堂上上下下一共就一个姓韩的男子,便是前些天落马不能来参加堂试的韩世子了!
一阵沉默过后,最终还是平日里与韩世子交好的一位皇子抹了把额上的汗,开口辩解:“父皇,此事恐有蹊跷,儿臣觉得定是有人设计陷害韩世子。”
“韩世子品学兼优,乃是皇嗣学堂中成绩最好的一员,怎会做出如此亵渎学堂威严之事?父皇,此事还要……”
“够了!”梁帝无情地打断了这名皇子的言语,缓缓抬眸,道,“韩世子究竟是否与西城妓有染,朕命人查查便知真相如何,无需你再多言。”
说着,又望向一旁的宦官,冷声:“还不把这腌臜东西拿下去,平白搁在书堂脏了圣贤之地,成何体统!”
宦官闻声吓得打了个寒战,哪敢与盛怒之下的梁帝辩驳半句,赶紧捧着匣子灰溜溜地退下了。
梁帝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许宝宝一眼。
许宝宝只管神色坦然地与他对视,直至他收回目光。
一场堂试就这么被搅乱了,最后翰林教习监考也没之前严格,待到下课时间便草草收了卷子,看样子也盼着此事赶紧过去,不要闹大。
彼时,韩王府——
韩世子半躺在榻上,两条腿大喇喇地伸着,一名美貌丫鬟正跪在榻前为他揉捏按摩腿部。
床榻的另外一侧躬身站立着一名小厮,浅笑着对他说话:“世子爷身康体健,又有上苍护佑,虽然伤势略重,如今却已经见好了。等您能下床了,就可以去西城……”
“西什么西啊,本世子早对西城那丫头没意思了,也就她自己以为本世子对她情根深种,真是愚蠢。”
韩世子想着,嗤笑一声,又道:“幸亏那日去皇宫的马场前我已经将那丫头递上来的东西随手扔了,否则若是被人瞧见……啧啧,指不定要生什么事端呢!”
小厮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得更加灿烂,因道:“好好好,世子爷英明,那丫头不过庸脂俗粉罢了,竟然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确应该早日了断!”
他作为韩世子的贴身小厮,也受够了整日做那些要帮着韩世子隐瞒嫖妓行为、维护君子形象的琐事了,现在韩世子主动要跟西城的妓子分开,对他来说自是再好不过。
他家世子在外表现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且还能文能武,人人见了都少不得要夸赞几句。但只有他知道,他家世子可没那么干净简单,光是交好的良家女子就有两三个,风尘女子就更别说了,简直见一个爱一个。
他这小厮当的,可是很辛苦的!
正当此时,韩世子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韩世子和小厮立马噤声,装成了平日里对外时那般的人模狗样。
门外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韩王。
韩王表情格外严肃,看上去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来兴师问罪的……
韩世子心里“咯噔”一声,正要说话,却被韩王抢先:“木生,你是世子的贴身小厮,你来同本王仔细说说,世子前段时间常以搭照家中铺子为由往西城跑,为的究竟是甚?”
“这,这……”小厮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王见状更加来气,狠狠踹了门框一脚,火冒三丈道:“嫖妓也就罢了,竟还将妓子的书信与肚兜放在学堂之中,惹怒圣上,你这逆子,是唯恐天下不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