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是一道成熟好听的男声。
宁希坐起身问刚才的人是谁,本来也就随口一问,但温清悦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半天才憋出一句:“来支援的军人。”
电话里没办法说清楚,现在见了面宁希自然不会放过。
温清悦笑了下:“你还记得你出国后我去了趟西北吗?”
“嗯。”宁希点头:“你腿不还受伤了?”
“对,他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宁希眼睛亮起光亮:“那你们现在……?”
温清悦摇摇头,还是笑着:“不过我觉得他人不错。”
“只是不错?”
“其他的以后再说。”说完自己,温清悦把目光落下对面人的脸上。
十年太久了,久到她们再也不能从彼此身上找到当初的稚嫩。宁希愈发成熟,一举一动都透着温和沉稳。
“你呢?”
宁希望向她,听到温清悦平静的声音:“你回国是想清楚以什么身份面对沈淮启了吗?”
“…………”她怔愣片刻,距离在沈家同沈淮启说‘像以前一样’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了,她刻意忽略,不让自己去回想。
小酒馆的台子上,歌手唱着低沉的音乐,一首过去宁希才收回目光,温清悦没有催促,她想了想才开口:“我今年二十七了,我哥比我大七岁,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其实我刚回来那段时间,一直不想原谅他,我恨他怎么那么狠心和我断开所有联系。”宁希将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尽。或许是温清悦知道她和沈淮启之间所有的事,此刻突然生出了倾诉的念头。
宁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人提起沈淮启了。
“那天我见他一个人坐在车里抽烟,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宁希垂下头,眼底的情绪快要溢出,声音低又轻,“我突然觉得……原来沈淮启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当宁希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争吵不再是两人的缓和剂,只会成为横插在两人之间的利刃,谁都别想躲开。
那个时候她便知道,哪怕再想装作这十年不存在都不可能了。
空白的十年,只剩下陌生和疏离。
他们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那一刻,宁希站在角落,忽然觉得没劲。
所有的固执,坚持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算了吧。
她想起当年程黎说的话:“——如果你遇到一个人,想让世间所有美好都赠与他,不想让他失落难过,那就是喜欢了。”
千杯不醉的宁希竟然觉得这一小杯有些微醺,她长舒一口气,自嘲地勾了勾唇:“我对沈淮启心软了,我不想让他无能为力。”
她太了解沈淮启,他不想失去她这个妹妹,又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所以他选择自己承受这些难熬的拉扯。
宁希眼角落下一滴泪,嘴角却挂着笑,看得温清悦直心疼。
她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
**
宁希是真的觉得头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今晚情绪太高涨,还是那酒度数太高。她走进电梯闭着眼睛靠在一旁,没一会儿电梯门打开。
她费力掀起眼皮,入眼黑色西装,黑色表带半遮在袖口,再往上是那张俊朗又熟悉的脸:“……哥?”
宁希打了个哈欠刚往外走了两步,与沈淮启擦肩而过时被握住手腕:“嗯?”
“干什么去?”他的声音低沉,让她又想起那天浓浓的黑夜。
“回家睡觉。”宁希不解,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放弃。
沈淮启无奈看她一眼,提醒道:“这是一楼。”
“…………”宁希缓了几秒,又回到电梯内:“噢。”
她居然忘记按楼层,还被沈淮启撞见了!
丢死人了。
宁希咬着下唇,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找好话题,就听到身边人问:“喝酒了?”
声音很低像是怕吵到人,大概真的喝醉了宁希竟然听出一种温柔的哄意。
她点点头:“和清悦一起吃了饭。”
“你呢?”宁希侧头看,沈淮启一身正装,面上带着些许疲惫。
“加班。”
“噢。”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左一右。宁希打开门正准备进去,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慢慢。”
她回头:“嗯?”
沈淮启打开门侧身让出位置:“过来,我给你煮碗醒酒汤。”
宁希摇摇头:“不用,这才哪到哪,我没喝醉。”
沈淮启很轻地勾了勾唇:“嗯,知道你厉害。”
又道:“那也要喝,不然明早头疼。”
说完,不给她反应时间,留下一道打开的大门。宁希只好跟上。
沈淮启的动作很快,没等很长时间冒着热气的碗端了上来。
宁希一想到生姜味就有些抗拒,但还是接过来准备闭上眼睛一口闷,下一秒闻到味道,睁开眼又嗅了下。
生姜味很淡,更多的是蜂蜜的甜味。
她眨眨眼一口喝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又想起今天陈姐说的话。
宁希抿了抿嘴,偷看沈淮启一眼又一眼,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淮启靠在椅子上,不出声不打断。
“哥?”
沈淮启这才抬眸。
“你能不能稍微给我透露一点点。”宁希坐回刚才的位置,手比着手势,“建桥梁给的补偿金大概多少钱?”
沈淮启没回答反而问:“遇到困难了?”
“也不是。”宁希叹了口气,没想隐瞒,反正面前这位是甲方。
“现在有两个选择,我不知道选择哪一种。”
“区别大吗?”
“很大。”
沈淮启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抬眸看向宁希,语气肯定:“你有想要选择的,只是别人不同意。”
宁希惊讶一瞬,沈淮启居然把她猜透了。
“也不是不同意,站得角度不一样吧,她考虑的东西会多一点。”
“我倒是挺想知道你的方案怎么胆大跳脱。”沈淮启抬眸对上宁希的目光:“做你想做的。”
第二十七章 所有的思念都要表达出来,……
从沈淮启家回来后, 宁希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坐在书桌前。
晚上和温清悦聊太多,现在脑子还是乱糟糟, 理不出一条思绪。
时钟嘀嗒嘀嗒, 窗外月光透过玻璃照在背后, 宁希点开另一个邮箱。不是平时工作用的那个, 这个邮箱是出国那年开始用,一直到现在。
回国后, 还没写过, 此刻坐在电脑前, 屏幕点亮黑夜。邮件下方显示未读,宁希停顿几秒, 才点开草稿箱, 满屏的未发送。周围寂静无声, 她也在逐渐平静后敲下第一行字。
【时隔十年,我回到了湘城, 这里既陌生又熟悉。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早已经不是当初熟悉的模样, 有时很不习惯,可周围人却习以为常。
我想, 我真的离开太久了。
我总说我不后悔做的任何决定,可那天听你说后悔,我才终于思考当初是不是过于尖锐,如果处理问题的方式再柔和一些是不是就会有另一种结局。
可是我没办法用现在的思维评价当初的自己,我也知道事情的爆发不是一件事一个人, 而是所有问题的积压,就算没有那天,也会有无数个要爆发的时候。
那天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没有问出口你在后悔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问出口。就在今晚,我突然不想问了。
云岗的项目我会尽全力保障村民的利益,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身为一个建筑师必须做的事。
刚上大学时,一腔热血,觉得自己终于能为建筑事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觉得有一天自己设计的桥梁能够被建筑,被人记住。时间长了才发现,自己过于理想化,建筑并不是简单的从图纸到桥梁,这其中需要经过太多人,一层又一层,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了。我以为我早就习惯,可回国后才发现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坚持自己的想法。
沈淮启,谢谢你。】
宁希写完后,将它同之前许多封一样一同存入草稿箱。
这个方法是出国后,某天不经意间听到的。那时她很少同周围人说话,独自一人坐在公园晒太阳。不远处有两个女生聊着心事,她礼貌地走神没有去听。
只有一句落在她心上,“所有思念都要表达出来,不能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