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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他和主子岂不是白白给她们添乱了?
  显然萧不言也是这么想的。
  他沉默片刻:“算我欠你们一次,若有什么要求提便是。”
  萧景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坐拥西北的定安侯,真的有那么好说话么?
  而后她又想起关于萧不言的另一则传闻来。
  据传萧不言的师父是护国寺的智能方丈,因萧不言少时曾犯下口业,便为他更名为“不言”,意在让他谨言慎行,减少罪业。
  自更名后,他更加寡言,但凡开口绝无欺人之谈。
  萧景姝用目光询问巫婴想要什么,巫婴只是摇了摇头。
  于是她又看向乌梢,随即又收回目光——它估计想让那只海东青去死,这个萧不言应当办不到,还是不问它了。
  萧景姝思忖片刻,而后极为恳切、一字一顿道:“小女哪里敢对君侯提什么要求呢,只是尊卑有别,还望君侯日后万万不要再出现在小女身边。”
  这种既身边有一大堆麻烦又得恭敬伺候着的人最好都离她远一点。
  田柒“嘿”了一声:“小娘子想来是不知晓我们君侯一诺的分量,竟说起这些玩笑话来……”
  萧景姝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敢同君侯开玩笑呢,所言皆为诚心所愿。”
  萧不言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好。”
  他没再管萧景姝有何反应,自顾自带着田柒走了。
  还没到行船的时辰,这荒郊野岭远远比满是人的船舱讨喜得多。萧不言干脆找了棵树上去歇着,田柒因为方才的打斗累着了,竟也没有再说闲话,让他享受到了些难得的清静。
  耳畔传来远处细微的言语声,是已经扔完了人正在同巫婴商议往何处去的萧景姝。萧不言阖眼,直到再也听不见人声才又睁开了眼睛。
  不看,不问,不出现。
  如此,便算履行承诺了。
  等到快要日暮时,萧不言带着田柒回到了船上。
  嘈杂的人声入耳,他站在舱房前随意扫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
  这船上貌似少了不止三个人,可明明除去那三人外没有人再下船。
  莫非是有人要了空出来的两间舱房?
  抑或是少的人同中毒的那个是一伙的,被那个会武功的哑巴少女打晕了塞进了什么地方?
  萧不言缓步行至船舱另一侧,听见本该空出来的舱房里传来数道呼吸声。
  果然。
  其余船客并没有注意到萧不言,却会在途径他身侧时下意识绕开路。他收敛呼吸行走在这条船上,像是一块石头或一株草木。
  再快要回到属于他的舱房时,萧不言突然听到半空传来一声尖唳,而后是什么坠落的破空声。
  他抬手,刚好抓住了阿索毛茸茸的后颈,而后在船客们“什么声音”的惊呼中踏进了舱房。
  阿索费劲儿地拍了拍翅膀,发出一声微弱的叫。
  萧不言的目光落到了它变得漆黑无比的双爪上。
  中毒了。
  ……
  临江县的客栈里,巫婴将从钟越与其余人身上搜罗出的东西摆满了八仙桌。
  行路之人最要紧的不过两样东西,路引与银两,而他们这种有身份在的人还额外多个腰牌之类的玩意儿。
  萧景姝将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尽数扔到炭盆里烧了,银票银两也仔细收好,随后愁眉苦脸地看向了一叠路引。
  她在里面挑出了她与巫婴的两张,不同于其余几人都在北地的户籍,她们二人的户籍写的是剑州。
  这是剑南道的一个州,公仪仇将她们伪造成了剑州人。他做事向来不出纰漏,想来如今剑州的州府里也的的确确能找出她们二人的户籍凭证。
  萧景姝又看向了名字,巫婴的是原名,而她路引上的三个字也不出所料。
  卫七娘。
  约莫六七岁时,她就知晓了自己有两个名字。在世人眼中她应当是萧家被养在别院的七娘子,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叫萧景姝。
  但公仪仇告诉她,她并不是萧家的血脉,而是身负重担的卫氏七娘子。
  只是卫氏的七娘子,连个正经名字都不配有。
  萧景姝心下厌烦,将一堆路引随手塞进了包袱里,脸上透出些茫然来。
  直到置身于此,她心中才生出已经逃出生天的实感来。可是天地浩荡,她该去哪里呢?
  她活在琅琊山中十五年,巫婴更是刚逃出苗疆就被辗转买走,两个人对世道都知之甚少。
  萧景姝喃喃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巫婴沉思片刻,对着萧景姝比划:顺其自然。
  除了顺其自然,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萧景姝在心中算了笔账,倘若每日都住这样的客栈,那从钟越身上摸下来的银票足够她们活上三年五载。
  别说三年五载了,就半载后,她肯定也不会如此一头雾水。
  反正眼下不愁吃穿,那便顺其自然罢!
  萧景姝又神采飞扬起来,在一旁盆架的木盆中净了手,将指头送到了乌梢嘴边。
  巫蛊之术被称作邪门歪道的一大缘由,便是蛊虫多由鲜血饲喂,乌梢是巫婴的伴生蛊,照理说平日也该以巫婴的血饲喂。可自从她们相识以来,巫婴一直让萧景姝用自己的血喂乌梢。
  她问巫婴缘由,巫婴只道当年出逃时伤了身体,已经不适合饲喂乌梢了。
  待到用更多药将乌梢养得更强后,这般的饲喂还可反哺主人的体质。
  简而言之,乌梢现在听她们两个人的话,甚至听萧景姝更多些。
  萧景姝看着乌梢身上的血痕,很是心疼地问:“那只海东青那么欺负你,你应当报复回去了罢?”
  海东青的爪子应当沾了乌梢的血,乌梢的血里都是剧毒,不知道对禽类有没有作用。
  正在进食的乌梢闻言翘了翘尾巴。
  当然报复回去了。
  那只臭鸟日后便别想飞起来了,乖乖当一只走地鸡好了!
  ……
  约莫一个月后,蜀州。
  田柒坐在离城门最近的一座酒楼的房顶,满怀惆怅地摸了摸怀里的阿索:“已经等了十天了,她们真的会如君侯所料来蜀州么?”
  阿索已经一个月不能飞了。
  不能飞也就不能捕猎,因此这一个月都是他给阿索捕食。
  成日里下河摸鱼上树打鸟的他很烦躁,有翅膀不能用的阿索很失落,失去了鹰隼相伴的君侯也有些不虞。
  只可惜找了再多兽医都解不开阿索的毒,他们只能找那两个不知身在何处的苗女。
  做出不再出现承诺的君侯把此等重任交给了田柒,笃定她们不久后定会出现在蜀州,只许等待就好。
  田柒双目发直,倒在了瓦片之上。
  所以我神通广大的君侯,你能不能掐指一算,告诉我那两个苗女到底哪一天会出现在蜀州?
  第5章 再相逢 “君侯,您失约了。”
  田柒仍记得萧不言说那两个苗女会来蜀州时他的不解。
  他一向藏不住话,有不懂的事就直接问出来:“若她们想来蜀州,为何半道就设计下船?明明可以等船多行几日再想办法脱身嘛。”
  客船本就行至剑南巴蜀附近,多在船上待一日便离蜀州近一些,可比走陆路快多了。
  而他家向来寡言少语的君侯竟难得发了善心,同他条分缕析地阐述缘由。
  “其一,十五道中唯有剑南道是女子统率,而剑南道使司便设在蜀州,最适宜独身的女郎定居。”
  “其二,据传剑南节度使与苗疆巫族有过来往,相较别处而言,蜀州应当会对苗人更宽和些。”
  萧不言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惊得田柒脑子里晕陶陶的:“其三呢?”
  这两个理由说服力并不强,他觉得君侯后头还有重头戏要讲。
  萧不言语气平平:“其三便是她们既然一开始便要入蜀地,那蜀地肯定有人接应,是以中途下船最易逃脱。可那二人胆子都不小,极有可能……”
  田柒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极有可能再入蜀玩一手灯下黑!”
  他自以为想通了所有关窍,极力夸赞:“君侯不愧是君侯,想得就是周全!”
  “其实话多已然便是心虚的一种体现了。”田柒对着窝在一旁的阿索吐苦水,“而且君侯还用了‘极有可能’这种说辞……以往他哪里说过这样含糊的话!”
  且如今想想,君侯说那一通话的时候眼神分明很是飘忽啊!
  “若今日再等不来人。”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那还是去剑南节度使府上寻一寻有没有苗疆巫医罢。”
  田柒险些从酒楼屋顶上滚下去:“君侯您怎么来了!”
  意料之中没得到答复。田柒稳了稳身子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抱怨道:“所以君侯您果真不确定那两个苗女来不来蜀州?”
  阿索也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像是在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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