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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论他有没有推她们一把,她们都没有在这滩浑水中脱身的可能。最初的最初就是她自大了,竟然以为自己真能玩一出灯下黑的把戏。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还要继续逃么,她能逃得掉么?
  ——即便真逃去了别的地方,她真的能好好过日子么?
  萧景姝竭力从萧不言的神色中寻找着答案。他到底不是泥塑木雕,虽不显,但神情仍有细微改变,半是安抚半是……困惑?
  他困惑什么?
  困惑自己今日回来居然没有和他发太大的脾气!毕竟在他的视角里,太女卫之类的事是他半逼着她们去趟的!自己一身反骨又没大没小,最爱在遇到麻烦事后回来拿他撒气了!
  桌上的饭菜彰显着他安抚甚至是讨好的用心,顷刻之间,萧景姝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唱一场什么样的戏。
  手边尽是些杯盏碗筷,实在不适合动用,唯有腰间挂着个装了香茅、艾叶的四角香囊。萧景姝将香囊扯了下来,掷在了萧不言身上:“走罢!最好直接从剑州回西北去!待你走后我与阿婴也不在这里待着了!”
  萧不言抬手抓住了砸向自己胸前的香囊,竟生出一股“终于来了”的感觉。
  如今整个剑南戒严,他北上去剑州尚且忧心泄露行踪,她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这是一句气话,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萧不言以往总觉得说气话毫无意义,不过此刻却觉得倘若说几句话便能让人撒撒气心里好受一些也不错,至少比刚才闷着的模样看着顺眼。
  若她一直是刚才那样,他都要害怕她哪日递给他一杯茶毒死他了。
  萧不言想了想,把脖颈上的哨子摘了下来放到桌上:“鹰哨给你,长吹会引来信鹰,再多吹一会儿会有暗哨赶过来。”
  有些怕她挤兑一句为何在蜀州有暗哨还要用她,萧不言又添了一句:“安插在蜀州的也就两个人,轻易不动用,你若要用记得避着人。若有什么要紧事便传信给我。”
  话虽如此,萧不言又忧心她摸不清什么时候最要紧:“罢了,你还是每隔五日……每隔三日给我传一封信,做了什么都事无巨细写下来。”
  萧景姝身上散发着冲天的怨气:“这些天本就忙碌,我连埙还没学会吹,你还要给我找事做!有什么可写的,没空!”
  萧不言仿佛没听见后半句,耐心道:“我回来教你吹便是。”
  重点难道是这个么?重点是她不想写什么信!
  萧景姝又想砸他了。荷包里装了银子不能随便扔,她撸下了手腕上的五色丝,团成一团砸过去。
  轻飘飘的一团丝线,连挡都不用挡,黏在了衣袍上都没感觉。萧景姝见他一派淡定自若,指着房门怒道:“滚出去!”
  “乌皎。”萧不言第一次喊她这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声音难辨喜怒,“我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你听话些,后头按时给我传信,我便不计较你方才砸人了。”
  这么多次,他算是看明白了,一味顺着她的脾性她迟早要踩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必要时候还是要摆摆架子。
  萧景姝闻言,知晓到了该示弱的时候,眼眶倏地红了:“我都没有用杯子砸你,算什么砸?”
  萧不言依旧强撑着架子:“没有用晚膳你便赶我出去,不过分么?”
  “那你吃好了!”萧景姝猛地站了起来,“反正我没有胃口,三个人的份,你全吃了好了!”
  她快步走出正堂房门,在门口又转过了身:“院子便算了,以后未经允许,君侯还是不要随意进我们的屋子,即便是正堂也不行!”
  萧不言眼睁睁看着她走出房门,而后听见东侧卧房的门“哐”一声被关上了。
  桌上佳肴色香俱全,他却提不起动筷的兴致了,焦坐片刻后还是出了正堂,走到了她的卧房门前。
  房门紧闭着,一侧的窗户却关得不严实,还留着些许缝隙。
  萧不言停在窗前,将鹰哨放在了窗台上,低声道:“将剑州的事查清楚我便回来,记得传信。”
  又等了片刻,房中依旧只有浅浅呼吸声,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萧不言叹了口气,将窗子关紧,转身离去了。
  萧景姝知晓他已经远去了,绷直的脊背渐渐松了下来。
  很好,很好。
  自从那夜问起凤凰花后,萧不言仿佛被打开了什么情窍一般,竟然越来越像个人了,而且越来越习惯迁就她了。
  眼下自己卫氏的身份没有暴露,自己与阿婴的性命也暂且无忧,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至于阿娘那边……公仪仇想搅的局不止剑南一处,他不会伤及阿娘性命的。
  他恨的是卫氏,不是同样因为卫氏吃了苦头的阿娘。
  萧景姝闭上眼睛。
  阿娘活着还育有皇女的消息定然不可能只在剑南散布开了,金陵定然也有。这天下要乱了,而乱自剑南始。
  想来不日后,会有更多人搅和到剑南来,那时候才是他和阿婴浑水摸鱼见机行事的最好时机。
  将所有事在心里捋了一遍,疲惫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萧景姝栽倒在榻上,蜷缩着抱住自己,沉沉睡去了。
  第25章 卫子望 我倒是希望真的有那么一个表妹……
  金陵,皇城中。
  今夜政事堂留职的是刘相公刘忠嗣。他已经年过七旬了,原本中和帝已经为他免去了这项差事,但自从有孕的后妃小产后,刘忠嗣自己又揽回来了这个担子。
  每当刘忠嗣留职时,卫觊就会在政事堂多留几个时辰。
  不过此时政事堂里不止有他们二人,还有太医院院正李太医。
  李太医跪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去看上首二人的脸色,只低声道:“陛下……陛下吐血,一是因忧思过甚,身体虚弱,二是……”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死死贴在了地面上:“二是因为中了毒。”
  刘忠嗣心中一紧,却并不觉得意外。
  自好不容易有孕的后妃小产后,宫中朝上闹得一团糟,不知生出了多少乱子。
  一旁的卫觊苦笑一声:“是我失察。”
  刘忠嗣轻咳了几声:“可有法子解毒?”
  “微臣暂时还没有找到解毒之法。”李太医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底,“不过相公,此毒并不致命,只是可能……可能……”
  他的声音微若蚊蝇:“可能伤及子嗣。”
  在刘忠嗣看不见的角度,卫觊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精彩纷呈。
  他虽盼着中和帝再出点事,可到底担着拱卫宫禁之值,还要维持住中和帝与刘忠嗣的信任,因此明面上还很是尽职尽责的,这段日子处置了不少生乱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手段颇为高明、即便他没有发现也不会引起怀疑的心怀不轨之辈,他以为对方下的是他所预料的慢性毒,结果只是伤及子嗣!
  虽说伤及子嗣同样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但他莫名觉得有种隔靴搔痒的恶心劲儿。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可能比被下了别的毒更能气到中和帝,他又觉得对方的手段颇为可圈可点。
  刘忠嗣道:“此事莫要告知陛下,先让陛下静心养病。太医院务必要尽快寻出解毒之法。”
  李太医如蒙大赦,起身再拜:“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一尊大佛虽饶了他,可另一尊却还等着。卫觊总是含笑的眉眼间带出了阴郁:“先前太医院就没查出什么不对么?陛下到底中毒多长时日了?”
  李太医满头大汗:“陛下身体衰弱,常年服药,脉象多变……加之臣医术不精,到底中毒多长时日,还要回去细细看过脉案推断一番……”
  卫觊闻言起身:“我与你同去。”
  他看向了依旧端坐一旁的刘忠嗣:“老师,学生便先离开了。夜色已深,身体要紧,您莫要再看折子了。”
  刘忠嗣面上带着些许疲倦,不过大体上还算有精神。他看了一眼卫觊难掩焦灼与自责的神情,摆了摆手:“你去罢。”
  入夜后,宫中一派死气沉沉,即便在夏夜仍透着股阴森凉意。
  唯一显得阳气重些的便是各宫门前把守的禁卫了。
  太监提着灯笼,引着卫觊与李太医穿梭于重重宫门间,所见的禁卫无不对卫觊行礼致意。他习以为常,旁若无人地问李太医:“宫中脉案,最长按理封存十五年罢?”
  李太医的态度竟比方才在政事堂还要恭谨一些:“是。”
  “那可真是难办。”卫觊口中这般说着,语气却并不怎么听得出难办的意味,“不过十几年前南下时,为求方便,太医院应当最多带了宫中贵人一两年的脉案。在金陵这些年宫中贵人并不多,太医院又一直紧着陛下的身体,想来也没那个闲工夫再清理陈年脉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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