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萧景姝抬头看他,面色有些不虞:“我不喜欢有人监视我。”
虽说萧不言的确有心吩咐他们事无巨细禀报她的事,却仍旧道:“不是监视,是保护。”
萧景姝听他的语气,便知晓在这件事上绝无忤逆他的可能了,便抿紧了唇不说话。
见她面色不好看,萧不言极有耐心道:“这不是以往你的要求么?要我好好护住你的性命?”
萧景姝反问:“那你能允许他们在我需要时才出来,不需要时就离我远远的么?”
这下沉默的成了萧不言,他做不到对她说假话。
萧景姝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萧不言一把拉住了。
“皎皎。”他低声道,“不要总在我要离开时同我置气,好么?”
上次还意识不到自己这般喜欢她时,就已经因离别时的争吵不痛快过一次了。
“明明是你先惹我不痛快的。”萧景姝扭头斥他,眼底蕴着薄薄的水汽,“我明明与你说过以往的事……我讨厌被人监视!”
她出口的话伤人极了:“我方才还很喜欢你,眼下却很讨厌你。”
萧不言简直快要被她逼疯了:“你别这么说。”
于是萧景姝又继续戳起他的痛处:“我就要说,我讨厌你……唔!”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比方才还要狠,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无意识地拂开了她的衣襟。
萧景姝终于有些怕了,不过却仍旧强撑着。萧不言终于还是在发觉她身体的轻颤后放开了她:“……你真是非得逼到我对你退让不成。”
萧景姝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你不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么。”
是啊,早就知道了,可又能怎么样?
不是还会强忍着不甘不愿照她的话做么?就怕她真的会讨厌自己。
萧不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还是照旧,三日……两日给我写一封信。”一日一封行不通,剑南可用的信鹰太少,经不住这种飞法。
“倘若让我知晓你做了什么冒险或是可能伤及性命的事,”萧不言咬紧了牙关,“那别怪我日后收拾你。”
萧景姝垂下眼睫:“你也无需过分担忧,这次是我不要你派人保护我的,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当初发的那个毒誓也不会应到你身上的。”
她知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的,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要再激一激他,看他能忍到什么地步。
萧不言到底不是一直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面上的表情已经让萧景姝隐约感到胆寒了。可她仍旧没有躲开或退让,任由他抱起自己走进卧房,还不忘在他耳边轻声道:“关门声小一点,阿婴还在睡。”
萧不言还是头一次进她的卧房,并没有心思打量室内陈设,只面色森然地将她按在了榻上,撕开了她的领口。
牙齿嵌进皮肉的感觉是那样清晰,剧痛之后是微微的湿凉,萧景姝知道自己被他咬出血了。
这样也好,自己的血如今可是好东西,他被乌梢咬了一次,又入口了自己的血,估计有段时日能够百毒不侵了。
萧景姝闭上眼睛,唇舌间溢出忍痛的喘息,双臂与双腿却毫不躲避地缠在他身上。
——即便他再过分一点,她也会原谅他的。
萧不言懂了她的暗示,慢慢将她颈间的血迹吻干净,居高临下审视着她,面容被殷红的唇色衬出几分妖异。
他说:“混账。”
萧景姝目光水润润地看着他:“萧泯,我喜欢看你喜欢我到发疯的样子。”
久不回萧氏,萧不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这样叫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脱掉鞋履上了榻,什么也不做,只面对面紧紧抱着她。
萧景姝隔着他的衣衫在他心口处亲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抚他方才的心痛。
“你会一直像今日这样么?”萧景姝带着一点轻微的鼻音问:“会在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后还喜欢我么?”
这么折磨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答案。
萧不言简直要恨上她了:“不会,你若再这么折磨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萧景姝彻底清醒了。
——是她太贪心了,她到底在妄想什么?
她不清楚自己脸上有没有失落,如果有的话她不想被萧不言看到,她不允许被他察觉到自己的软弱。
于是萧景姝转过身,从面对面被他抱着改为背对着他。
萧不言低声道:“转过来。”
“不要。”萧景姝目视着窗外,“昙花顶多开两三个时辰,我要看花。”
萧不言默然片刻,又道:“以后不准再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虽说方才说了那么多,但萧景姝还是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句:“我最惜命了,才不会随意咒自己出事。”
顿了顿,又道:“我长了点本事,乌梢也比以往厉害多了,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他们二人俱不出声了,都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昙花由盛开败,由生机勃勃到颓然衰弱。
天已经蒙蒙亮了,萧景姝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听到萧不言轻声道:“睡罢。”
“不睡了。”她含糊应着,“再过一会儿又该去节帅府了。”
“我走之前会安排好的,睡罢。”萧不言起身在她耳侧轻吻了一下,“听话一点儿,你稍微听话一点儿我就不会不喜欢你。”
萧景姝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却还是依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睡罢,睡罢,也没几个好觉可睡了。
萧不言就在一旁注视着她缓缓睡去,心道,干脆就这样把她抱回西北去算了。
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在所有昙花尽数开败的时候,他离开了这座住了几个月的山庄。
……
虽说睡醒已是午后,但萧景姝还是收拾收拾去了节帅府。
辛随正在书房里铺开舆图与诸人商议用兵之事,萧景姝识趣地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在花园正中央的凉亭里坐下吹风。
她趴在亭中石桌上出神想着,卫觊……该和卫觊打交道了,不过还是要避着老师些。
正这般想着,忽地瞧见不远处有人分花拂柳悠哉悠哉地走过来,不是正在念叨的卫觊又是谁。
他身边作陪的是个瞧着还算眼熟的节帅府的侍从,时不时指着花园某处介绍一番。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卫觊侧身望了过来,在看清楚她的面容后轻轻挑了挑眉,步子一转走向了这座凉亭。
“半日不见,本王甚是想念乌小娘子啊。”卫觊撩袍坐下,面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是难忍与情郎分别么,看着竟比先前憔悴了不少。”
萧景姝心头一动,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和郡王还没有熟悉到说这些罢。”
“我这个人一向自来熟。”卫觊用折扇轻敲着掌心,笑道:“若小娘子觉得冒犯,我自会对你……敬而远之。”
他饶有兴趣地与这个前几日还与萧不言一同挤兑自己、今日却又口称“不熟”的小娘子,琢磨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倒也不必。”萧景姝歪了歪头,眼底也蕴出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毕竟有这么多干系在,迟早要和郡王熟悉起来的。”
她刻意拖长了那个“早”字,见卫觊怔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些许若有所思之色。
花园一侧陆陆续续出现了些人影,应当是在书房议事的人忙完了。
萧景姝起身道:“我该去见老师了,郡王,再会。”
卫觊已经收起了面上那层面具般的笑,颔首道:“我晓得了,再会。”
书房里,面上略带倦色的辛随正在饮茶出神,听见萧景姝的脚步声后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来了啊。”
她提起茶壶又倒了一盏茶,示意萧景姝在自己对面坐下:“你怎么激萧不言了?他临行前再三托付让我照顾好你。”
萧景姝端起茶盏,垂眸道:“……或许是因为没有准许他留人保护我。”
辛随“哦”了一声:“难怪。”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萧不言留下人,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就这般沉默片刻,辛随终于又开了口:“我在地牢找了个与你年纪、身形几乎一致的死囚,你应当用得上。”
“确实用得上。”萧景姝低声道,“多谢老师。”
她明明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剑南,但除去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外,竟不肯再透露其他了。
若是其他人,定然不肯再继续帮她了,可辛随却能奇异懂得她那种想要获取信任却不敢托付信任的感觉。
辛随极其宽容地看着这个和年少时的自己如此相似的孩子:“那你是要走,还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