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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拿到玉玺不难,难的是怎么不引人瞩目地离开。”萧景姝思忖道,“卫登的生父新安郡王一向胆小,听闻他往年住在长安时府中都设有逃生密道,说不准在汴州也是这样。”
  新安郡王府和刺史府不过一墙之隔罢了,倘若新安郡王府真有密道,说不准刺史府中也有入口,到时候他们可以借此离开。
  巫婴道:“李叔也是这么说的,他已经潜入新安郡王府摸底了。”
  李顺常年混迹三教九流,武功又极高,原本就是伪装的一把好手,有了易容伪装后更是如虎添翼。巫婴嘀咕着给萧景姝传授了一些从李顺那里偷师来的伪装技巧,方才将话音转回正题:“他还说,公仪仇应当已经到汴州了。”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萧景姝抿了一下唇角:“不管他,阿娘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两人对着脑袋说完话,又开始摆弄桌上一堆看起来极其骇人的东西——颜色奇异气味古怪的草药,形状各异的或生或死的虫子,还有一条乌漆嘛黑欺软怕硬的小蛇。萧景姝熟练地换回中原官话,亲热地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女招手:“姐姐们来帮我捣药呀。”
  两个侍女惨白着脸小步小步地挪过来,萧景姝看她们惧怕的模样,又嘻嘻一笑:“算啦,不逗你们了。”
  她此时没有做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捣鼓了一些五花八门但杀伤性不大的毒药,打算献给卫登“表忠心”,巫婴则在一旁慢吞吞地做面具。两人忙活了一会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卫直。
  他已经有了挺拔的身形,看起来很想走得稳重些,不过步子里却还是透出一股轻快来。
  卫直规规矩矩地和乌皎行了个礼,有些羞怯地笑道:“我将娘子给我做的面具呈给了母妃看,母妃很是喜欢,想请娘子去她那里依照画像做一张父亲的面具。不知娘子此时可得闲?”
  萧景姝乐得多在刺史府中走动几趟,与巫婴一道开始收拾做面具的工具:“这种小事小郎君派个人来通传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而且还看着这么孩子气,和先前相比像是变了个人。
  “自我记事起,母亲还没对什么东西这样有过兴趣呢。”卫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以我一时心急,就自己跑过来了。”
  萧景姝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小郎君是个孝顺孩子呢。”
  ……
  新安郡王府。
  “嘿!又是老头子我赢了!”满头白发的新安郡王捋了捋胡子,笑眯了眼,“公仪,你这棋艺倒退了啊。”
  坐在他对面的公仪仇抵住唇角轻咳了几声:“是郡王的棋艺又高明了。”
  他戴玉冠、着大氅,裹得厚实极了,却仍旧显得病骨支离。新安郡王瞥了他一眼:“往年这个时候你还窝在南边别院里养身子罢?今年照常便是了,非得顶着寒风出来,瞧瞧,命都去了半条。”
  公仪仇苦笑道:“南边起了战事,小郎君这里也忙,某实在放心不下。”
  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受伤和天寒赶路,更是虚弱了几分。往年这时候他的确不出门,不是在所谓的南边别院,而是在琅琊待着,直到春寒彻底过去才会来汴州看看。
  可是今年……
  想起萧景姝,公仪仇心里的郁气又重了几分,强压着不在新安郡王面前表现出来。
  新安郡王心道,放心不下又有什么用,你一个病秧子一年里待在汴州的时日不足半年,智计又算不上卓绝,本就没什么大用。
  偏偏还顶着个救命恩人的身份,极其得白素锦和和卫直的信任,什么事都要知会你一声。
  罢了,就当是对忠心之人的优待罢。新安郡王不明显地撇了撇嘴:“去隔壁府里看看阿直罢,定安侯那个出身苗疆的未婚妻子也在,说不准有什么手段能治好你呢。”
  的确是要看看那个乌皎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倒是谢谢这老不死的东西送上的现成借口。公仪仇微微点了点头:“某知道了,多谢郡王关怀。”
  ……
  萧景姝照着白素锦珍藏的画像开始做面具。
  只是对着画像到底比不上对着真人,一旁看着的白素锦时不时出声提点道:“殿下的眉毛更粗一些……这里有一颗痣,上唇稍微薄一些……”
  附在木头头模上的面具逐渐变得栩栩如生,那是一张英武又俊朗的脸。卫直在一旁认真看着,白素锦怔怔地伸出了手抚摸那张脸,眼睛里渐渐蕴出泪意来。
  片刻后,她放下手扭过头,仔细打量起卫直的相貌。
  卫直在她的注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确和父亲长得不太像。”
  萧景姝眼皮跳了跳,后颈的寒毛立了起来——这位白素锦娘子表现得怎么这样古怪!不会是受过公仪仇什么挑拨,怀疑卫直不是自己的孩子罢!
  公仪仇最会拿血亲之间的关系作祟!他既恨新安郡王,也绝对不喜白素锦母子,十余年前他将有孕的白素锦送来此处,又会做什么筹谋?暗中挑动胆小无比的新安郡王做一回胆大的事,用自己的后嗣李代桃僵换掉白素锦的孩子?然后呢,然后他还会做什么?
  萧景姝脑子里闪过一连串母子相残的惨剧,打圆场道:“或许小郎君是长得像他祖父呢。”
  本来就是这样,卫直和自己相似的那几分,其实都是来源于隆庆帝。
  白素锦反应平平地“嗯”了一声,萧景姝心道不对,新安郡王是隆庆帝的堂弟,和隆庆帝也有长得像的地方,很难借相貌判定卫直到底是哪方的子嗣。
  只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卫直和白素锦长得一点也不像。
  萧景姝头痛得厉害,索性不再去想这些——这些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和巫婴收拾好东西,打算告辞离开,偏生这时候外面的侍女进来通传道:“公仪先生来了!”
  白素锦打起了些精神,忙道:“快将先生请进来!”
  她看向了一副要走模样的萧景姝,挽留道:“娘子暂且留步。听闻娘子不仅精通易容之道,还通医毒之术。这位公仪先生是先夫的幕僚,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可否请娘子替他看看身体?”
  萧景姝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好啊,毕竟我此生最敬佩忠、义、之、士。”
  一旁的巫婴则翻了个隐蔽的白眼。
  来得是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公仪仇,一个钟越。公仪仇像个忠心耿耿的文士,同白素锦与卫直寒暄过后才将目光投向萧景姝二人:“这位是……”
  装模作样!萧景姝心中暗骂,别当她没感觉到自进门后他就一直在打量自己!
  待白素锦引荐完,萧景姝才勉强点了点头回应:“公仪先生。”
  公仪仇放在轮椅上的手骤然收紧了一下,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钟越也猛地抬起了头。
  萧景姝知道他们是认出了她的声音。
  从剑南回来时,为了在萧不言面前藏住身份,她提前将声音弄得沙哑了些,也没人有心思问她为何突然变了嗓音。如今她用的是自己的原音,他们听了这么多年,认出来再正常不过。
  白素锦夸起了她易容的手段,还让他看看一旁武德太子的面具和太子本人像不像。公仪仇的面色还是平静的,还赞了声“好手段”,眼底却划过一丝萧景姝熟悉的阴郁。那丝阴郁最终黏在了萧景姝的脸上,似乎想要刺破易容,看清楚她的本来样貌。
  在听到白素锦说“先生素来体弱,不如让乌娘子瞧上一瞧”时,他面上流露出一个细微的笑:“那便有劳这位娘子了。”
  侍女将他们引进了待客的内室。公仪仇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带着刺缠绕上她的身体,萧景姝强忍着不适放下帘子,将无关者都挡在了室外:“我不喜欢旁人瞧我的手段。”
  内室炭火烧得极旺,旺到让人觉得心口发闷。留下的四人彼此都熟悉,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琅琊那个笼子一样的别院里。
  只不过萧景姝没有跪坐在公仪仇的身边,而是站在他身前几尺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七娘,先生还真是小瞧了你。”公仪仇的声音很轻,并不想让外头的白素锦等人听到,却依旧满溢着恶意,“去了一趟剑南,不仅勾搭上了卫觊,连阿泯都被你蛊惑了——也是,我们七娘天生就擅长这个。”
  萧景姝感觉自己的胃沉甸甸地坠着痛,喉咙里泛起恶心:“比不上先生忠肝义胆,把旧主的妻儿照料得这样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卫氏的家奴呢。”
  卫氏是皇族,家奴自然是太监。他轻贱她的品性,她便回以差不多的反击,只是这反击对公仪仇而言不算什么,他更厌恶她前半句里“忠肝义胆”“旧主”之类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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